【百花】罗川之美

罗川之美

　　赵会宁

　　山的巍峨积淀了厚重，水的清柔孕育了灵动，“钟林毓秀”一词大概来源于此吧！所以好的风景大抵是山水的相互依存，彼此完美的契合，纳自然之粹华，溢生命之灵动。

　　初至罗川，沿北坡山路蜿蜒而下，依崖的是几尺宽的梯田，黄土做背，土旮旯里长出的亦是沾了土色的庄稼。山坡上不是荆棘，就是裸露的黄土，并不见参天的古木。傍山而筑的稀稀落落土坯房或炊烟熏黑的几口窑洞，唯一让人有点提神醒目的就是南边馒头似的几个小山包。

　　带着几许探奇，携数友循河滩曲径而来。潺潺水声顺风入耳，不似清脆，或嘤嘤或窃窃或低回。极尽视线，沿东望去，并无夹岸的逼仄，凹凸的神秘倒有几分。西眺增添了几分苍茫，突兀的河堤参差里多了弥久和威严，心绪开始宁静下来。

　　走上一片旷地，视野豁然开朗。被薄膜覆盖的烟垄整齐地排列在通往山脚的道路两旁。尺许高的烟苗有几片叶子伸展开来，如芭蕉一般，烟味游丝样飘入鼻翼，顿觉神清气爽。遥想当年唐肃宗李亨及其爱妃张良娣闻香不知返、沉醉金枝叶的轶事，这片旷地在头脑中渐次清晰突兀起来。再次细审，其北邻人居，南傍青山，东西悬崖，十亩开外，确乎符合“台”的说法，大抵这是全罗川府最宽阔的地域吧。恰逢老农，手持长烟管正吞云吐雾由南山而来。问及晒烟，他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李隆基游仙地，遇真人之梦解于罗川，更名“真宁”之事神乎其神；宠妃良娣秀口含玉，吸烟祛病之说仍被津津乐道。这是天子龙体降福，抑或是玉凤娇体赐喜，更或是天地的造化，总之这一方土地因此轶事写入史册，“唐台龙凤晒烟”亦从此美誉遍秦陇。登高三视这块土地，其南接青葱山峁，绿荫小桥流水；北依黄土高崖，护佑生灵人家；中有潺潺小溪，泽被桑麻五谷；鸡鸣狗吠不绝于耳、袅袅炊烟含香悠远、桑麻之语质朴浴心，好一派桃源圣境，这地气接得铿锵！

　　神州沃野名山甚多，西地华山险第一，东隅泰山秀五岳，腹地黄山松姿奇，竟没想到罗川府南际青葱的山峁被喻为“小泰山”，何人如此浮华敢虚妄弄笔？

　　于是，又结伴登临，决心一睹佐证。趟过溪水，步至山下，抬头仰望，莽圆的山躯突兀顶天，遍坡荆棘，碧绿自脚下蔓延铺就升腾，黄色五瓣小花三簇五拥笑满山坡，也氤氲在山顶的云里雾里。沿羊肠小道躬身而上，一路齐腰的榛莽相伴，最是赏心的便是这黄色小花。尽情绽放的五瓣相携相托，形如坐莲，细蕊簇拥，通体黄亮；半放的偶有桃瓣逸出，形如曲掌守玉；含苞待放形似握拳，瓣瓣紧依，蓄积的力量把朵心拱得溜圆。纯粹的黄色自柄底生发，均匀荡开。微风里，榛莽摇曳，黄色雾团伏山微漾，黄色的香气亦成团游走缥缈，浸入千沟万壑，农家的炕头上也氤氲着这香气，心也在这黄色香味的浸润中、黄色雾团的洗涤中纯粹起来。

　　起初只想用脚丈量这山峁，如今心也在丈量。山顶小亭被花丛掩映，雕梁画栋与花争艳，斗拱飞檐博弈苍穹，整个罗山府已尽收眼底。绿树簇拥，细流环绕，阡陌交互，屋舍错落，炊烟婀娜。又有东来山梁紧相随，西去丘陵暗俯首，百年古槐更峥嵘，三尊牌坊溢清风，四郎玉流泽宝地，七山齐拱我独秀，好一幅至臻完美的水墨写意。

　　说起石牌坊，今矗立于东西走向的罗川古城街道。三层沙石架构，四根条石做柱，重石为底，中镶方石，层层榫卯，衔接密实。顶如鹰翅，檐似燕翼，刻以五谷药草、稼耕农事。御笔提写的三个遒劲的“清”字于风雨销蚀中依然雄浑有力，古朴敦厚。四只石兽卧蹲，怒目圆睁，海口蓬张，巨齿坚挺，威武自生。建于明代的这三尊石牌坊如三道石门立于乾坤，巍峨雄浑，再配以耸入云天的清代的铁旗杆、绵亘不绝东西贯之的罗水，这古城秀丽中蕴含端庄，柔媚中自有古朴，恬淡中更不乏厚重。北依斧劈的万仞山崖，南望葱茏葳蕤的“小泰山”，东接巍巍子午，茂林草莽；西去政平古滩，“鸡鸣沙山四县醒”，贯三省四县。占天时，据地利，拥人和，摇篮似的地构岂不是最佳的“风水”？

　　当雾从山涧升腾弥漫时，村落被淹没。依稀里，石坊翼顶如鹰展翅，铁旗杆尖顶似离弓之矢，文庙苍柏虬枝和龙角无异。泰山绿色隐去，白练系腰。统观河川，一带飞舞，又似滚滚涛水，自朝阳奔腾西去。雾下，鸡鸣桑树颠，牛饮龙眼旁，狗吠柴门外，农家风箱乐，炊烟唤牧人。罗川之美，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