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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原新变化 我与改革开放四十年】望阔塬

 2019/03/16/ 07:56 来源:每日甘肃网-甘肃日报 石颢

【陇原新变化 我与改革开放四十年】

望阔塬

  石颢

  阔塬,初伏日,精光晌午。我站在村南一高处,望着村北村里阔塬上的坳田。望着,望着,坳田里搭眼瞭不及沿的苹果树,竟换了生产队光阴里的庄稼。

  我循了现时的现代绿色苹果观光园里灰不嘟嘟的水泥观光路信步,脚下的路,瞬间又换了50年前的一架子车宽庄稼地间的土阡陌,而苹果树变了生产队的庄稼。生产队的3000亩塬面坳心地,除200亩苜蓿外,都按年轮番倒茬长庄稼。上年南半块地长小麦、大麦,北半块地长玉米、高粱、谷子、荞麦、黑豆、豌豆、糜子、谷子、胡麻。下年打个挑,北半块地长小麦、大麦,南半块地长上年北半块长的庄稼。

  轮番倒茬长庄稼,千年的务农传统,至于各样庄稼长多少地,社员不操心,队长不拿事,公社的年度农业生产计划指标管着。生产队纳国家公购粮,夏粮占七成,秋粮占三成;社员口粮,跟它打个颠倒,秋粮占七成,夏粮占三成。生产队社员年均口粮,年年破县上定的366斤的杠杠,在540斤左右,但岁岁社员户在农历二月到四月里普遍缺粮吃。人均日近1.5斤的口粮搁在现在吃不了,但在没肉没油没蛋没奶垫肚子底的当时,就是吃不饱。秋粮不管巧妇咋弄,总弄不出麦面的中吃耐饱。图完国家公购粮中的夏粮任务,生产队地里年年雷打不动着长一千二三百亩的小麦,可村人共做一个海市蜃楼般的梦,那就是过天天吃麦面馍麦面片子的农民好日子!

  那时阔塬上98%的农民起早贪黑地务地,却总吃个肚子半饱。而今,务地农民唯余了年老的,家里拖累得出不了远门的,反而展现餐餐剩余,食物盛世的历代前朝不有的奇观。走路靠腿,务地靠牛的公社岁月,生产队要让近百口骡马牛驴干活给力,喂它们的饲草料里,光有庄稼秸秆、大麦、黑豆、豌豆不成,得有助它们上膘添劲的紫花苜蓿。

  其时的紫花苜蓿,归于庄稼的类。每年农历二月到五月里,社员户里陈粮将尽,夏粮在长,紫花苜蓿肩挑社员度荒的主粮,当仁不让。我从7岁到16岁里,若没鹅黄奔嫩绿,柳绿奔碧绿的紫花苜蓿,人早被饥饿打发去了阴司城。紫花苜蓿与韭菜一个德性,一年里可从惊蛰一茬一茬往寒露揪摘。见岁清明节前至端午节后间的无雨夜里,雾雾蒙蒙的苜蓿地里,总蠕动一团团黑影。黑影有中年妇女,有7到18岁的孩子,甚至耄耋老人。我和他们像电影演的偷袭敌碉堡的红军游击队员,借助迷蒙夜色掩护,轻手轻脚摸进紫花苜蓿地,不辨苜蓿、青蒿、麦辣辣、蒲公英、刺秸、荆蔓,摘满笼子,抬腿撤离,让顶饭饱的紫花苜蓿茎叶中,混了草茎草叶和花朵,甚至蹦跳的蜻蜓。细细琢磨,那时队里看管紫花苜蓿的老人,都良善心肠,慈悲情怀,每次仅止于吆喝走偷草的乡亲,并没下实逮住谁,供公社“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地分包到户以降,阔塬农家生活同全国农家一样,与年形势大好。两载未过,我和乡亲“天天吃麦面馍麦面片子”的海市蜃楼竟美梦满圆,高粱和胡麻率先离开了村地。但村里人家要种地,照旧得养牲口。广袤坳地上,一片片的紫花苜蓿地,宛如从前农民衣裤上的补丁,遍地开花。有些人家地里还长豌豆、黑豆、大麦。紫花苜蓿、豌豆、黑豆、大麦骡马牛驴吃,人也当改改胃口的杂粮蔬菜吃。30年前,机械和化肥渐渐替代了骡马牛驴,农民渐行渐远传统农耕。田里的紫花苜蓿、豌豆、黑豆和大麦,连同其间嗡嗡蜜蜂、蹁跹蝴蝶、蹦跳蜻蜓、吱吱蝉鸣跟脚遁迹。被农民誉为“铁杆庄稼”的“劳务经济”,潮袭阔塬,风起云涌。

  20年前,村里的能事乡亲,几乎都脚落了大小城市,务庄稼的非进城打工没老板愿要的老人,即家里脱不开身的女人。地里仅长小麦、玉米和油菜。长麦子和油菜,图自家吃,谋一年里机种机收省劲。1亩全膜玉米抵5亩小麦的净收入,玉米不独照年长,如果不为倒茬,早将塬田全占了。辣椒、小葱、黄瓜、萝卜、白菜、葫芦、西红柿、茄子、豆角、洋芋,一如从前,不长农家院前,便长农家屋后,一户人家也就长一二分的地,自家吃,送城里亲友吃。蔬菜品种,一色的老品种。种法仍遵从前,不施化肥,施农家肥,不打农药,撒草木灰防治病虫害。城里亲友不晓得老办法长的老品种蔬菜味道地道、朴厚,不晓得绿色有机蔬菜就得施农家肥,就得用草木灰防治病虫害,但他们接受的乡下亲友送的蔬菜,竟比市场上的好吃,乡愁味浓。

  风起8年前吧,在远距阔塬的他乡异域,用黄金年华换得了想过日子的年逾五旬的能事乡亲,因厌烦了城里商品房闭塞、车水马龙喧嚣、朝九晚五呆板生活,像一条反向流淌的河,折身回流。回流村里,没闲过半年的5个能事乡亲,参照他们在塬外世界的经见,聚一搭里一絮絮,先组建现代农业综合开发公司,注册农民专业合作社,再在租赁乡亲家的地上建起现代千头草畜养殖场配套的现代千亩绿色苹果观光园。他们和村里留守乡亲嘴里吃馒头,心里都揣数儿。他们务1亩园的年净收入抵10亩玉米的绿色苹果,留守乡亲不只不再往地里投钱、不再劳务庄稼的心,地还给他们与年见长的养老钱,倘若身板子硬棒,还可进合作社的场园上班,一年虽拿不到在外务工青壮年乡亲的工钱,净落两三万块钱工钱,也是务20亩到30亩全膜玉米的净落。两厢乐呵,自然对好时代心怀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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