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祖国”征文】高考那条路

【“我和我的祖国”征文】

高考那条路

　　毓　新

　　高考那条路，也被称为“独木桥”，必得付出艰辛方可通过。

　　我高考的时候，考场全部设在县城。老家距县城四十多公里。我就读的高中母校，在老家与县城间的小镇上，当时没有通班车。与我同期毕业的三个班的一百多名同学，必须如期去县城赴考。为此，老校长急得什么似的，手摇电话喊哑了嗓子，总算从县城联系了车辆。

　　大考迫在眉睫，趁在校园等车的空隙，我躲到最近的教室后面背政治，背得投入，没听见车响。等我发觉纷乱奔跑的人影，急赴校门口看时，一辆“解放牌”卡车停在那儿，车里已密匝匝挤满了同学。原来老校长联系的车因临时被调用，只来了一辆。一辆卡车就算挤破，也就站四十多人。眼瞅着神情焦急的弟子大半还在车下，校长不得不向县级主管部门求救了。我怕求救不起作用，终究无车可坐，耽误了高考，决定步行进城。平日里，村里偶有老乡进城，大都步行；主要困难不在脚力，而在中途饥渴。我的包里，正好背了母亲准备的白面饼子和煮鸡蛋，心里相当有底气。

　　小镇走县城的路，多与戍边大将左宗棠“新栽杨柳三千里”的驿道重合；往更远追溯，也是丝绸古道了；长征红军三大主力会师时，也曾浩浩荡荡走过；乡亲们称为“中大路”。大路依山傍河，遇坡盘屈，逢涧拐弯，且路面没铺沙石。我头顶烈日，独步走在那传奇路上，颇有壮怀激烈的感觉。路经几个大涧湾，看到左宗棠当年夯筑的土桥，架不住岁月剥蚀，已失却路桥功能，标本般横跨涧沟之上。也遇到极个别骑车的同学，礼节性要捎带我，可路面坑凹，颠簸难行，我都婉言谢绝了。

　　我上午十点从小镇动身，下午四点多到县城，辗转找大部队会了合。事实上，整个高考期间，从考试到看成绩，再到填报志愿，往返县城，我全都步行，单程四十多公里，走六七个小时。有一次，在县城碰到赴外地探亲返回的父亲，当天要步行往老家赶。看父亲带了一包行李，我生拉硬拽让留下，给自己第二天背。结果当晚下了雨，第二天公路很泥，尤其红土路段，只能跳踩车辙前行，让我吃了不少苦。其实即使不下雨，“中大路”接近县城的十几公里，一次次压祖水河床穿绕，步行总会湿鞋，历史有“二十四道脚不干”之说。沿途老乡，穿了高腰胶鞋背人过河，一人收两三毛钱。我被同学的父亲背过，说什么都没收钱，心里很是不忍。沿途一古老村庄有卖水老妪，一大碗水一毛钱，走热走累了喝一碗，解渴而借力。

　　可喜的是，在高考的独木桥上，我居然侥幸通过。拿了录取通知书，远赴外地读书了。县城仍是必经之路。好在步行过的“中大路”已经铺了沙子，也通了班车，尽管只经过母校所在的镇子。于是好几年，夜半起床，赶往小镇坐班车。好在不久，学成返乡的我在老家学校当了教师。为出行方便，买了一辆自行车。高考走过的“中大路”又被沥青硬化，平坦宽阔了不少，骑自行车去县城，只需两个多小时了。

　　我的人生路，与高考太密切，高考是道弯，改变了我的生活方向。农家长大的孩子，非常珍惜高考挣得的岗位。在老家认真教了几年书，我被调进县城当教师了。而恰在那时，高考步行的“中大路”改筑国道，经过高中母校所在小镇，几年工夫全线贯通。双向四车道的312，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比想象的还要宽阔漂亮。国道开通那天，我专门骑车回老家，看着印了白色标线的油黑大道，真是浮想联翩，感慨万端，几乎不忍让车轮碾压。此时，老家跟我高中母校的小镇之间仍是土路，村里却有了小面包车。可为磨炼儿女，曾经有意不坐车，顺国道骑自行车回家。一路走一路讲，讲高考之路的演变，讲曾经岁月的艰难，期望儿女能“不忘初心”茁壮成长。

　　幸福远未中止。几年之后，青（岛）兰（州）高速穿越县境，几乎紧挨着高考步行的“中大路”，即眼下的312国道。而老家跟312间的好多乡村土路，包括走高中母校小镇的，都赶阵儿般修筑硬化了，网格般布散于山川大地。自行车已经失宠，私家车兴起。我不甘寂寞，与时俱进，考了驾照，买了小车。由于上课积累了经验，工作岗位再次变动，调入了教育教学研究部门，相对清闲了不少，节假日有充足时间回老家了。我本性不喜欢车，驾驶速度上不去，往返县城比别人多花成倍工夫，却也超不过一小时。

　　驾车速度慢，自然不便走高速，可悠然行驶在宽阔的国道上，回想当年高考，步行往返于这条路上的情景，再眺望不远处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的车辆，更有别样的享受在心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