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蕙兰与野百合

蕙兰与野百合

　　周　莹

　　蕙兰和野百合，均是山野之物。我深入骨髓地热爱着这些自然的尤物。

　　蕙兰与野百合，都是开花的植物，但它们并不是同时开放的，彼此也看不见对方的花朵，到底长得啥模样儿。

　　我曾经把蕙兰和野百合栽在同一个花盆里，让它们待在同一片屋檐下，各自开花，相安无事。

　　先来说蕙兰花儿吧！

　　最初，认识蕙兰是在童年的一个春天。那时候，我不过是个六七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清晨时分，悄悄地尾随父亲，走进屋前朝阳的山林，与一片数不清的兰花相遇。每一枝，每一朵，都在怒放，妩媚生姿。山间树林，清香缭绕。从此，那个春天，那片山梁，以及童年的心灵，都被蕙兰的花香气息萦绕浸润着。我的身体，我的心灵，我的春天，顿时香了起来。

　　我睡在山梁小路的枯叶上，闭着眼睛，闻着花香，嘴里不停地梦呓般地说道：“哇！好香。哇！好香。”我的世界，与蕙兰的清香结缘。

　　山间之物，自有粗野之气。它们不仅仅是枝干和叶片，显露出粗野之气，就连花儿盛放之后的浓郁香气，也带有一丝丝粗犷和豪迈的烈焰。闻一下，扑鼻而来的香气，会携带着一股猛烈的力量，钻进肺腑。再吸吮一下鼻腔，周身散发出来的花香之气，弥久不散。

　　养在家里的蕙兰，开花之后释放的花蜜，不像在野外那样吸引着鸟雀的味蕾。每天清晨，睁开眼睛，我最牵挂的仍然是蕙兰花朵的花柄下，挂着的那一滴圆润透亮的花蜜。

　　春天真美好！

　　几枝蕙兰花儿上，晶莹透亮的花蜜，都被我吃掉了。甘甜醇浓的花蜜，从舌尖上一直甜到咽喉部位。那个甜，比糖更纯净；那个香，比香更醇和；那个稠，比蜜更清新。甜和醇，稠和清，都具有“王者之香”的风范。人间美味，蕙兰花蜜。

　　蕙兰花蜜，真可称为“齿唇留香”。

　　许多年来，一直迷恋这种王者之香。无论住在哪里，一直没有改变在家里养几盆蕙兰的习惯。蕙兰花儿开放之后，摘几朵，丢进茶杯，和茶叶兑在一起，再加上几粒枸杞，泡一杯香气馥郁的茶，美其名曰“兰花茶”。

　　除开蕙兰，我钟情的还有野百合。

　　发现野百合盛开是在初夏，端阳节来临之前的几天。从屋后的桑葚树下路过，一抬头，忽然看见旁边的山坡上，一大片像喇叭筒一样的花朵，在清风中微笑着，摇曳着优雅的身姿，风情万种。只一眼，我就迷恋上了那种在风中摇曳的动态美。奶奶告诉我，那是野百合。野百合的花朵在枝干的头顶，脚下却生长着拳头样大小的球茎。蒜状的球茎，是一味中药，可以煨汤，也可以清炒，还能够煮粥。于是，从那个夏季开始，我认识了野百合三种颜色的球茎。红色球茎和黄色球茎的野百合，是药百合，瓣型短宽，饱满，肥厚，入药效果最好，直接吃，有苦涩之味。毕竟，它属于中药类植物，并不是蔬菜，或者粮食。白色球茎的野百合，是米百合，也有叫作“秘百合”的。瓣形细长，略薄，鲜嫩。米百合球茎的每一瓣，洁白如玉，剔透晶莹。吃在嘴里，糯酥润滑，没有苦涩的质感。除去野百合的球茎，从花朵和叶片，以及茎秆上，也可以区分它的品种。

　　野百合的花朵，硕大，高贵，洁白，微卷，像喇叭一样。远远望去，嫩黄的花蕊，星星点点般明亮高洁，深深吸引着我那颗雀跃的心。野百合花浓烈的香味，像一股清澈的甘泉在幼小的心田里幸福流淌。

　　我养护的第三种花，就是长寿菊。

　　长寿菊的花朵，金黄，灿烂，妩媚，娇羞。这是我喜欢它的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长寿菊开花时间比较长，容易养活。碧绿的叶片，金黄的花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强烈的色彩反差，彰显的个性，带给我的视觉冲击力是震撼的。

　　这盆长寿菊，是我从花卉市场买回来的。它既娇贵，又斯文，既怕冷，又怕热。太阳晒久了，叶片发黄，病恹恹的模样。冷风一吹，精神气儿马上就不见了。人工培育的花卉植物，与野生的花卉植物，在植物的基因上，有着本质的不同吧。它们的抗旱和抗寒能力，也有极大的差别。为此，在冬天来临之前，我就把这盆长寿菊，从室外的露台上移至室内的飘窗上。毕竟，室内有暖气。这个冬天，它可以安然度过。

　　蕙兰每年春天开花的就是两三盆，绿蕙和赤蕙，至今我都没有遇到心仪许多年的红色蕙兰。野百合后来发展壮大到十几盆上百苗的数量了。满心期待着我的露台，有一片灿烂妖娆的野百合花，装点我的生活。

　　等着花盆里的野百合花肆意怒放的第二天，我在与洁白的花朵深情对视的瞬间，突发奇想，忽生妙招。用小块的纱布，包着一小撮茶叶，然后用丝线绑住，塞进野百合的喇叭筒里，再次用细绳缠绕着花瓣，让微卷的花瓣合拢。隔个两三天，或者三四天，发现野百合的花瓣发黄，开始枯萎了，再解开细绳，小心翼翼拿出纱布块，慢慢地解开丝线，轻轻倒出茶叶。

　　“哇！好香。”闻着纱布里的茶叶，我忍不住兴奋地大叫起来。仿佛每一粒茶叶，都被野百合的香气从头到尾，浸润了个遍。每一粒茶叶，都散发着野百合花的悠悠清香。

　　煮上一壶纯净水，用来冲泡刚刚从野百合花朵里取出来的茶叶。抿一口茶，野百合的花香气息和茶叶的味道，早已融为一体，水乳交融了。

　　这一尝试让我顿悟，美好的生活中，处处有创意。创意，带来无限的惊喜。惊喜，让我翻倍地热爱这些有着清香气息的花儿。我养的哪是花儿哟，我养的分明是一份自信优雅，淡定从容的生活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