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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敦煌才能配得上“本纪”这个称谓——叶舟接受兰州晨报·掌上兰州专访

 2019/08/28/ 09:42 来源:每日甘肃网-兰州晨报 记者 张海龙 雷媛

唯有敦煌才能配得上“本纪”这个称谓

——叶舟接受兰州晨报·掌上兰州专访

  叶舟

  两千多年前,汉武帝遣使张骞开启了一场凿空之旅,也开启了丝绸之路“使者相望于道”“商旅相继”的繁荣局面。敦煌正处于这条古道的咽喉要地。然而,辛亥革命以后直至近代,河西走廊这条“整个中国西部的脊梁”疲弱甚至失落了,曾几何时那种天马高蹈、长歌不绝的民族少年精气神去哪儿了?

  不同于诗歌中的曼妙翩跹,在长篇小说《敦煌本纪》中,叶舟试图找回那个父亲一样威严、刚猛而壮美的敦煌。毕竟,在这片渺远的西部边疆,保存着中国文化的原生态,文明的血性及野性,古老而强悍,充满了别样的美感。

  洋洋洒洒百万字的《敦煌本纪》,分量和诚意十足,是叶舟献给敦煌的厚礼,叶舟认为,“作品的篇幅就像去随礼一样,人家结婚你去随20块钱的份子总不太好,我觉得莫高窟才配享百万字的篇幅。”

  如此庞大的体量,叶舟显然是拉开架势来写的。《敦煌本纪》看似在讲述“敦煌故事”,其实也在讲述“中国故事”——通过一个新鲜的具有中国美学和中国腔调小说文本,寻找我们这个民族的文化源头以及精神本色,想必这也是叶舟为其小说冠以“本纪”的用意。叶舟在《敦煌本纪》中是否实现了这一夙愿?日前,叶舟接受兰州晨报/掌上兰州记者的专访,就敦煌、《敦煌本纪》以及河西走廊乃至丝绸之路谈了自己的看法、想法。

  关于敦煌——是我文字安身立命的疆土

  记者:从创作履历中可以看到,你有着很深的“敦煌”情结。为何如此迷恋?

  叶舟:不只是“迷恋”,可以说是“痴迷”。我觉得“敦煌”这两个字具有一种魔力,它们聚在一起就会产生核裂变。敦煌只能是敦煌,换成任何其他什么字都不好。关于“敦煌”这个地名的含义有很多说法,我比较倾向一位专家说的,他说这个地名来自古藏语,翻译过来意思就是“众神的宫殿”,我觉得这个说法极其靠谱。

  我从19岁开始写下第一首关于敦煌的小诗,这些年来,陆续出版了《大敦煌》《敦煌诗经》《蓝色的敦煌》《敦煌卷轴》《敦煌短歌》《燃情岁月》等篇什,体裁包括了短制、抒情诗、长诗、诗剧、散文等,现在又有了10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敦煌本纪》,可以说一直在用文字供养着敦煌。或许,人是有宿命的。我很清楚,自己确凿是干旱的儿子,荒凉的儿子,旷野的儿子……当我这一只船划进了万顷黄沙、千里戈壁时,我才能碰见这一生真正的命题,也才感觉安全。

  敦煌是我诗歌的版图,是我的文字安身立命的疆土,也是我个人一命所悬的天空。唯有她,才能配得上“本纪”这个称谓。与其说我是迷恋,不如说这是一种皈依;与其说我在供养,不如说此乃一块福田。

  记者:读者认为,你的文字一眼看去很“叶舟”,这中间有没有敦煌经验的影响?

  叶舟:我以前也说过,敦煌就像一眼荒漠甘泉,活人性命,养人魂魄,谁都想来饮一碗净水,这并不稀奇。另外,敦煌包罗万象,她不只是一种思想,还是重要的文化传统和艺术传统。落实在具体的写作中,你以什么体裁如何表达,只不过像是当年莫高窟一位画匠手中颜色各异的石料,为其所用罢了。重要的在于,究竟是菩萨低眉,抑或是金刚怒目,这才是需要文字去探究的,也才能形成一个人凛冽的风格。

  我以为,生命的姿态便是你写作的姿态,这与一个人的气象、认知和决绝有关。当大家都在眺望莲花藻井上的幻象时,允许我独自走出石窟,去请教戈壁和红柳,请教马匹与骆驼;当众人观瞻壁画、顶礼如仪之际,允许我卷旗西返,绝尘于川原平旷之中,去求问道路,打通关节;当伙伴们仰首问天,等待着飞天仙子花雨广洒、传布福音时,允许我走近田夫故老,坐在田间炕头,吃一碗馓饭,喝一口茯茶,做一回儿子娃娃。

  关于《敦煌本纪》——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记者:《敦煌本纪》从起意到成书,用了多长时间?可否分享一下创作的前前后后?

  叶舟:记得是2000年的冬季,大年初一,我独自一人逗留在莫高窟下,徘徊在宕泉河畔,跟众多的菩萨和飞天娘娘过了一个新年。也是那一年,我将自己在整个上世纪九十年代写下的诗歌和散文结集出版了,名叫《大敦煌》。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一种前期的储备和预热,也是一番暗中的寻找。——在那个日光如雪崩一般的早上,我磕了头,我秘密地发愿,将来一定要用一个大部头,用一部长篇小说,去描摹整个敦煌的威仪与不朽,让她凌空独尊,卓立天际。

  之后,实地踏勘十几次,资料的准备和消化也经历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个中滋味,难以言表。我以为,一部长篇小说至为关键的,在于找见第一句话,找见那一根线头,找见黑暗中的灯绳。2016年年底,我从扬州赶往南京的禄口机场,眺望着车窗外的那一轮落日,突然觉得它竟然像一介少年游侠,先我而去,奔向了敦煌。在那一刻,我知道我找见了。

  翻过年的2月18日,我在电脑上认真地敲下了第一句话:“这一门人天罡地煞,披着血衣,在河西走廊一带迎风顶罪,忠勇热烈,攒足了声名。前后六辈子爷孙,一共捐出了七颗脑袋,满腔子的血,至今仍未淌尽。”由此,《敦煌本纪》开始了。

  真正动笔写作时,速度很快,虽然在具体的写作过程中碰见了几个难以逾越的关口,也有一些不忍割舍的情节,但因为整个故事的筋骨与血脉趺坐心中,万方鼎沸,一望旷然,基本上一口气写到了最后一个句号。我控制得很好,不管是故事的走向与流变,还是人物的塑造,包括当初预计的篇幅,一切均在掌控之中,不曾塌陷。可以说,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记者:其实你之前已经有写作长篇的经验,为什么说《敦煌本纪》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叶舟:在30多年的写作生涯中,《敦煌本纪》应该是我面对的最大考验。它的时间跨度,它庞大的体量和纵深,它所呈现的故事弧度,以及主要人物的成长与畸变,对我都是一种狂野的挑战,一种全新而陌生的感受。——不过,在此期间,我也彻底释放了血勇之气,打开了想象的边境,并且收获了不少的经验。森严的写作纪律,对美的实践与追取,百姓的立场,这一片土地的温度和恩义,生而为人的操守,语言的正派及肃穆……这是需要我耐心思考,去认真处理的。经此一役,我不能说自己有过一种死生如蜕的体验,但至少浣洗一新,获得了某种底气,留给将来的写作吧。

  记者:在“叶舟的北方”微信公众号留言中,有个读者这样说:“看了十来页,开头有恢宏的气象,竟然没有读出一句让人不舒服的句子,这太难得!语言的针脚绵密,不能跳着读,需一句句品味。”就小说语言,请你谈谈。

  叶舟:凭我的直觉,这位在后台留言的读者,一定是一个行家,他(她)知道门道,他(她)懂得从语言入手,而不仅仅是被一个故事所牵引,所魅惑。故事虽然是一个硬核,但要在整个故事之上呈现出一种美学,一番立场与伦理,包括它的完成度,则是语言的使命。敦煌是一个巨大的思想体系,也是一个历史和艺术体系,《敦煌本纪》要想完整地描摹它,必须找见一种与之相匹配的语言,方可胜任。幸运的是,我现在找见了自己的腔调,一口气写了百万字,筑造了一座纸上的敦煌。

  记者:《敦煌本纪》会拍成电视连续剧或者电影吗?

  叶舟:我必须坦率地跟你讲,已经有很多家影视公司都在跟我接洽。如果在更年轻的时候,一说要拍电视剧我可能马上就答应了,给我一笔钱我乐颠颠的。现在不了,给我多少钱我不在乎,重要的是能否吃透小说的精神气质,因为我写的是一帮敦煌的少年,他们生活在戈壁大漠绿洲雪山之中。我写的时候都知道孔执臣由谁演,沈性元谁演,心里早就锁定他们了。要是真的请来了我所中意的导演,请来了我意想中的这几个主角,那时候谁跟我谈,也许我不要钱呢。

  关于河西走廊及丝绸之路——丝路边疆保存着我们“本纪”的精神传统

  记者:你写过许多关于西北边疆的诗文,为何如此执迷于边疆?

  叶舟:贾植芳先生说过一句话,大意是不懂中国的西部,便不懂中国。在我看来,人世间最苍凉的一个词,莫过于前世今生。在散文《何谓丝绸之路——以河西走廊为例》一文中,我曾这样写道:“……自秦至汉,我们民族的少年时代便拉开了帷幕。幸运的是,登上这个少年舞台的恰巧是一帮天纵之才,他们好奇,奔跑,血勇,独孤求败,渴望征服,每一块肌肉上都充满了力量与雄性荷尔蒙。他们一心想看遍世上的所有风景,想去追逐落日,去触摸地平线的尽头。”

  辛亥革命以后直至近代,河西走廊地区仿佛被遗忘,无人提及,成了一大片“锈带”。那么现在的重述,今日的辩护,将是一份除锈的天课,一切才刚刚开始。

  你如果读完了《敦煌本纪》,你一定会觉得胡梵义、胡梵同、陈小喊、蒋斧、孔执臣、索乘这些人物似曾相识。他们并没有湮没在史籍中,不曾绝灭,只是后世缅怀的对象。他们仍旧活跃于广阔的西北,光芒烛地,策励子孙。只有边疆,令他们大胆托孤,为他们保存下了最后的骨血,以及最后的美,金沙深埋,奠定了未来的根据地。这恰是我们民族血脉中“本纪”的精神传统,它是我们不竭的源头,乃至原型。

  记者:在《敦煌本纪》的腰封推介上我们看到,这部仅仅是“丝绸之路三部曲”开篇之作。那么,之后还有两部也是小说吗?是不是不限于敦煌?有哪些构想?可否简要谈谈?

  叶舟:《敦煌本纪》是我拟定的“丝绸之路三部曲”的第一部,至于剩下的怎么写,写什么,我正处于构思当中,处于茫然无际的“前夜”。也许,敦煌还是我的根据地,我的源头和水。

  前面我说过,敦煌是我文字安身立命的疆土,其实还有河西走廊,还有丝绸之路,他们哺育了我,教诲了我,也成就了我。像一位神圣的父亲,扶我上马,断喝我,命令我赶紧。这是宿命,亦是挑战。唯其如此,天空将打开,人民和美,大地与歌哭,才能展示出她灿烂的细节,以及庄严的法相。

  兰州晨报/掌上兰州记者 张海龙 雷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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