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留香
孟永鹏
第一次见到舅爷,是在1980年初,我上初中的时候,父亲带我到县城,舅爷当时是成县西关小学的校长,住在学校操场东侧的一排平房中。舅爷身材高大,面容俊朗,气质儒雅,和奶奶一样皮肤白皙。舅爷话不多,简单地问了我的学习情况,说了几句嘉勉我的话。临走的时候,舅爷起身,从书房里拿出一个橘红色塑料封皮的笔记本送给我。父亲在一旁说:舅舅,你给娃在本本上写几个字。舅爷没说话,拿着笔记本又进了书房。少顷,舅爷手捧着本子出来了,扉页上用小楷写了几个字:学无止境,永鹏勉之。这个笔记本我一直珍藏到现在。
在繁忙的教学工作之余,舅爷醉心于书法艺术,多年临池不辍,早年涉赵孟頫、柳公权、颜真卿等诸家,后写文徵明、祝枝山体,并致力临学“二王”,晚岁规抚于汉魏碑刻,形成了遒劲峻杰的书风,并时有柔媚之致。舅爷的字以行楷见长,取法高古,笔力稳健,书体规范,结体严谨,刚柔相济,于雄厚中见绮丽,于静穆中透俊逸,深受人们喜爱。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正是舅爷的书法创作处于巅峰状态的时期,登门求字者一度络绎不绝,舅爷虽说应接不暇,但从不将求字者拒之门外,总是有求必应。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老家屋子里一直都贴着舅爷写的中堂。每隔一两年,中堂被烟熏得发黄了陈旧了,快过年的时候,父亲又会从县城拿回舅爷写的新中堂,大年三十这天,我们和父亲一起把旧中堂取下来,撕掉墙面上的报纸,再糊上一层新报纸,把新的中堂贴上去,屋子里立时亮堂了许多,家里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为新年平添了许多新气象。我还记得其中一副对联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舅爷在用他的字,无声地教育正在上学的我们兄妹。这些年来,家里一直挂着舅爷最后写给我们的一幅中堂。
舅爷退休后,到天水定居,他有更多的精力荡舟于书海。1997年,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他的作品集《包步洲书法集》。2007年,舅爷加入了中国书法家协会。我理解,舅爷在81岁高龄成为中书协会员,是在为自己一生的书法追求作一个总结,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舅爷移居天水后,依然有人从成县等地前往他住处求字,舅爷总是热情相待。有一年,大弟弟的岳父家里修建了院墙和大门,想在门楣上刻上舅爷的字,舅爷欣然允诺,并为大弟弟书写了横幅:知足常乐。他是在告诫我们: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要保持平和的心态,快快乐乐地生活!
2009年秋天,我去天水出差,顺便去看望舅爷。舅爷依然清瘦,高大的身躯略显佝偻。临别时,舅爷起身去书房,取了一幅字送我,写的是明代杨慎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回到兰州后,我细细品味舅爷的字,这是他晚期的作品,整体疏密相间,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发力处浓墨重笔,似千钧之力透纸背,细微时纤毫毕现,如游丝般若即若离;起笔高开高举,气势如虹;中途一波三折,沉郁顿挫;收笔平和散淡,余韵袅袅。整幅作品一如江河奔流,始则大潮涌动,继之盘桓延宕,终究静水深流,淼淼而去;刚健通达之气,流动其间,较之以前的作品,多了恣意和洒脱,令人回肠荡气。
2010年冬天,我再次走入舅爷家中。舅爷卧病在床,看上去十分虚弱。我进去和舅爷告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握住舅爷的右手,这是六七十年间不断握笔的手,这是不知道写了多少字的手,篆隶楷行,何止千万!笔底风云,胸中丘壑。此刻,这只手微凉、枯瘦、无力,轻轻地颤抖。我用力握着这只手,感觉到老人家微弱的气息。
舅爷去世十个年头了,在成县杜甫草堂等风景名胜区,在美术馆、博物馆等,都留有舅爷的墨迹;舅爷的中堂、条幅、横批、斗方等,挂刻在千家万户;舅爷的书法作品,依旧墨香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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