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鬃山下,坚守戈壁护坦途
——酒泉公路事业发展中心马鬃山公路段记事
马鬃山公路段职工在国道215线进行补缝作业。新甘肃·甘肃日报通讯员 张兆缘
马鬃山养路人在公路上除沙。新甘肃·甘肃日报通讯员 张兆缘
1991年,马鬃山养路人维修过水路面。(资料图)马鬃山公路段供图
G7京新国家高速公路马鬃山出入口。新甘肃·甘肃日报通讯员 张兆缘
新甘肃·甘肃日报记者 左玉丽 刘健
这里,是甘肃省唯一的边防重镇,北与蒙古国接壤;
这里,面积与海南省接近,人口却不足4000人;
这里,地处戈壁腹地,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
这里就是酒泉市肃北县马鬃山地区。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一批又一批的马鬃山公路段养路人来到这里,坚守在生命禁区,保障了边防道路和祖国运输大动脉的畅通。
一
在马鬃山的第一晚,躲在被窝里,20岁的高明生偷偷地哭了。
1980年1月17日一大早,高明生和其他45名刚入职的养路工乘大卡车从酒泉玉门启程,前往150公里外的马鬃山公路段音凹峡养护队。
西行到安西县(今瓜州县)一处叫桥湾的小地方,已是中午。离音凹峡还有90公里,一行人没敢停留。
从桥湾向北,越走越荒凉。一路上,除了戈壁还是戈壁,见不到人,也见不到车。抵达音凹峡时,已夜幕降临。
所幸戈壁滩上有几间修路人留下的土坯房。虽然房顶是破的,窗户也是破的,但总算还有个栖身之处。
46名灰头土脸、冻得哆哆嗦嗦的年轻人,男的挤一间,女的挤一间,屋内油灯昏暗,窗外狂风呼啸,就这样度过了在马鬃山的第一晚。
这一晚,高明生一夜未眠。
当时,马鬃山公路段音凹峡、公婆泉、跃进山3个养护队,管养的5条边防路都是砂石路,总里程约300公里。
音凹峡养护队管养的边防路有110多公里。路的最北端,就是中蒙边界。主要工作是平整路面,挖掘道路两旁的排水边沟。
每天早出晚归,大伙也只能养护5到10公里的路。砂石路经不起碾压,刚平整好的路面很快又出现坑槽;戈壁滩上风沙太大,挖好的边沟很快又被砂土掩埋。于是,他们就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前一天的工作。
夏日,酷热难耐。戈壁滩上唯一的阴凉,就是电线杆后面的阴影。午休时,养路人就撵着阴影乘凉。
冬天,寒风刺骨。从怀中掏出馍馍,在路边拔一堆骆驼刺点着烤一烤,就着军用水壶里冰凉的水,便是一顿午饭。
两把铁锨插在地上,脱下羊皮袄,一件挂在铁锨上,一件铺在地下,便是一个“简易棚”,能挡风、遮阳、隔潮。
马鬃山的水含碱度高,苦中带涩,喝下去肚子胀胀的。用这水洗脸,干了以后脸上像扣了一个硬壳壳。
“真是太苦了!”回忆当初,高明生叹息。
严苛的自然环境下,生命往往面临着诸多挑战和考验。
有一次,于运德驾驶的平地车坏了。天气说变就变,狂风裹挟着大雪铺天盖地突然袭来,气温陡然降至近零下30摄氏度。
几个小时后,当救援人员赶来,于运德已经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建段以来,马鬃山公路段的养路人,有的在炎热的戈壁滩上被困两天两夜,靠喝拖拉机里的冷却水扛了过来;有的在抢险时被洪水卷走,庆幸没有出现生命危险;有的与野狼近距离对峙,最终平安无事……
养路人把去马鬃山上班叫“进山”。孤独寂寞的环境中,人会格外想家。可“进山”“出山”都很难。
1989年12月,因父亲生病,公婆泉养护队的朱建成回了趟酒泉市区的家。返回时,他乘班车到桥湾后,整整两天才等到一趟送物资的卡车。驾驶室满员,朱建成只好坐在车斗里。
隆冬的戈壁,厚厚的羊皮袄挡不住往骨头缝里钻的风。近5个小时,朱建成身上盖着驾驶室里几个人脱下的大衣,蜷缩在车斗里。到养护队时,已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马鬃山的冬季很长,每年10月至来年5月,都是冬季。
“‘进山’时是冬天,‘出山’时还是冬天。”那年“五一”,于运德第一次“出山”回到酒泉市区的时候,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繁花似锦。爱美的姑娘都穿上了漂亮的裙子,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羊皮袄,于运德红了眼眶。
常年远离家人,马鬃山养路人时常感慨:还没有怎么陪,一晃,孩子就大了;还没有怎么陪,一晃,父母就老了。
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养护的边防路从来没有中断过。
二
看着锅里糊成一团的“面片”,极度沮丧的谢金贤端起锅,一气之下连锅带面扔到了院子里。
1989年,马鬃山有了一条长40公里柏油路,养路人的工作内容又增加了一项:修补油路。
10年后,谢金贤从部队复员,到马鬃山公路段音凹峡养护队工作时,这里的公路已大多成为柏油路。养路队有了一砖到顶的办公用房和职工宿舍,各种养护器械和车辆多了起来,职工出行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难了。
然而,孤独,仍然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
谢金贤刚到养护队时,已是年底,队里的人都回家准备过年了,只有一名老师傅专门等他。交接后,老师傅也回了,留下谢金贤一人值守。
养护队旁边的小卖部有一部公用电话,平日里,养路人都是通过这部电话与家人联系。
“妈,我到音凹峡了,这地方根本没有人……”谢金贤来到小卖部,拨通了家中电话。
“你不要心急,工作要慢慢适应……”电话那头,母亲安慰道。
谢金贤是独生子,从小也算是娇生惯养。
到音凹峡的几天,谢金贤吃光了母亲给他带的饼子、咸菜,不得已开始自己做饭,结果几次都失败了。
在地上坐了半晌,心情略为平静后,谢金贤出门将锅拾了回来,按照母亲教的方法,从头再来。
养护队不远处,有一个边检站。
一周后,谢金贤和边检站的工作人员慢慢熟络了起来。每天清早,总会有人专程过来敲敲他的宿舍门——边检站的同志怕他煤烟中毒。
一年365天,马鬃山几乎天天都在刮大风。
风有多大呢?队里来了个女技术员叫李爱红,人长得比较苗条,身高1.68米,只有90多斤。有一次,谢金贤无意中发现,从宿舍到办公室短短的十几米路,李爱红一直是斜着走的。
后来,谢金贤与李爱红成了两口子。李爱红被风吹得斜着走的画面,成为夫妻俩的特殊回忆。
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激发强大的凝聚力。
与亲人聚少离多,马鬃山的养路人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干在一起。于是,彼此成为最重要的依靠。
挖边沟时,每人每天要挖15米,一天下来,都累得不想动弹。但收工时,如果有人还没有完工,大家再累都要搭把手。
1993年夏,马鬃山地区罕见地下了暴雨,山洪将一段路基冲毁。前去抢修的路上,卡车侧翻,15名抢修人员全部掉入齐腰深的洪水中。大家第一反应是紧紧抓住同伴,而不是自己逃生。
戈壁深处,哪怕是一颗螺丝钉,也必须到玉门市区去买。于是,马鬃山养路人自力更生。盖房、自制桌椅板凳、改良养路器械……他们学会了很多手艺。
“我们给它换上拖拉机上的发动机,马力更大。”在公婆泉养护队最早居住过的院子里,朱建成指着一台已经废弃的老式刮路车,很自豪。
前辈们艰苦奋斗的基因,在马鬃山养路人身上代代传承。
接水管、修电脑、换耗材……2016年12月入职的文员杨晓明,已经成了公路段人人夸赞的“小全能”。
就这样,马鬃山的养路人在孤独中变得坚强,在艰苦中保持乐观。
三
上海飞往嘉峪关的飞机上,俯瞰广袤戈壁,苏志伟不禁感叹:太壮观了!
今年28岁的苏志伟,是追逐着爱情来到马鬃山的。
苏志伟是黑龙江人,在上海当过几年老师,女友在嘉峪关市工作。2022年5月,他通过招考成为马鬃山公路段的统计员。
从繁华的大都市来到荒凉的戈壁滩,苏志伟并没有想象中的不适应。
“有网络、有活动室、能收发快递,每周都可以去嘉峪关见她。尤其是单位像家一样的氛围,很温暖。”
2022年8月,苏志伟与女友结婚,小家就安在嘉峪关。
这些年,马鬃山公路段的条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设在桥湾的段部盖起了两层小楼。最早的3个养护队被整合为3个工区,工区内活动、休闲、洗澡设施一应俱全,并且安装了净水设备,大家再也不用喝苦咸水了。新职工基本上都是大学生。
远离家庭,段上想着法子改善大家的生活。
“2023年,我们一年换了4个厨师。”为让大家吃得可口,段长汤韬费尽了心思。
同步改善的,还有公路。
进入21世纪第二个10年,马鬃山地区公路建设突飞猛进。
马鬃山公路段养护的公路变为京新高速甘肃段、国道215线马鬃山至口岸段、国道312线七墩至桥湾段等3条等级公路,总里程261公里,并监管了G215线马桥段156.473公里。
清障、灌裂缝、补坑槽、疏涵洞、抢通水毁、打冰除雪……路况的变化带来养路内容和方式的变化,保通保畅成为重中之重。
2023年10月,深秋时节,戈壁滩上气温骤降。在国道215线,工龄33年的于运德穿着棉服,操作灌缝机给路面裂缝注入灌缝胶。
“裂缝得及时补,不然一下雨,水渗进去,路基就坏了。”于运德一边操作,一边给年轻职工传授经验。
5公里外,“90后”职工严兴聃开着吹沙车,清理浮沙。机器轰鸣,路面上的黄沙被强风吹向路边。
“别看这车是进口的,但风力小,效果并不好。我们改良后,一遍就能吹干净。”工作5年,严兴聃已成为业务能手。
路好了,车也多了。如今,这里已成为进出新疆的重要通道,日交通流量达到了2.6万辆。
车流增加,各种应急抢险任务也多了起来。
2023年4月,京新高速甘肃段发生6辆货车连环相撞事故,两辆运煤车起火,一辆危化车侧翻,造成粗苯泄漏。马鬃山公路段除厨师外,全员出动,冒着生命危险奋战一夜,排除了险情。
粗苯有股恶臭。尽管大家都洗了澡,但身上的臭味一周后才散干净。
“第二天,我去一家单位办事,人家见到我都捂住了鼻子。”那一刻,汤韬尴尬了。
2024年春节前后,一场接一场的暴雪突降马鬃山地区。从段长到刚入职不久的大学生,养路人一起上阵,冒着零下20多摄氏度的严寒,连续一个多月奋战在除雪保畅一线。
2024年2月23日至24日,新疆境内出现严重沙尘及暴雪天气,进出新疆的道路一度封闭。风雪中,“00后”宣传干事张佳敏,忙着把鸡蛋、方便面、开水送到受困车辆上。
“我的父亲是一名卡车司机,他也常年奔波在路上。”张佳敏觉得,她守护着公路,就是在守护着父亲。
“自1980年建段以来,先后有2000多名职工在马鬃山公路段工作,许多人成了酒泉公路系统的骨干,其中县级干部8名、科级干部23名。”2013年退休,曾在马鬃山工作过20多年的原马鬃山公路段工会主席贾希平掰着手指数着。
高明生和朱建成的整个工作生涯,都是在马鬃山度过的,那里的戈壁荒滩,那里的酷暑严寒,那里兄弟般的情谊,已成为他们生命中难以忘怀的记忆。
“真想再回去看看啊!”高明生对朱建成说。
站在中蒙边境宏伟的国门前,向南望去,从“0”公里道桩开始,宽阔笔直的国道215线穿越戈壁,伸向远方。而马鬃山的养路人,一直坚守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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