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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甘肃·周末对话】1988年 我带着20颗鸡蛋去高考

 2024/06/19/ 17:11 来源:新甘肃 记者 李萍 郭菡璋 景永鹏 实习生 尉旭升

  ——当你经过两三年、三四十年,甚至一辈子的坚持,才有可能抵达彼岸。

  新甘肃·每日甘肃网记者 李萍 郭菡璋 景永鹏 实习生 尉旭升

  36年前,甘肃省陇西县考生康世昌步入考场前的“礼物”,是母亲托人捎来的20颗平日积攒的煮鸡蛋;36年后,中国科学院西北生态环境资源研究院副院长、研究员康世昌已经12次攀上珠峰,他得到的“礼物”,是落日映红雪山的壮观景象。

  两个不同时代的康世昌如果隔空相遇,一定会庆幸当初做出参加高考的决定,因为这让我国冰川研究领域又多了一位专家。

  新甘肃客户端:1977年恢复高考后,不少人通过高考实现了人生价值,还记得自己当年参加高考的情景吗?

  康世昌:历历在目。我是1988年参加的高考,对于我们农村的孩子来说,这是人生的第一个转折。我出生在陇西县,父亲是村里的小学老师,他知道读书上学的重要性。但他想的是让我初中毕业考师范,然后回到村里继续当老师。

  在陇西一中上学时,校长劝我去上高中考大学。他说,我给你父亲写封信,一定要让你去考大学。那时候早点就业是我们全家的期望,而上高中考大学有着太多不确定性。

  多亏这封信,我父亲最终同意了。三年后,我如愿参加了高考,上了大学。

  新甘肃客户端:6月7日,2024年高考拉开序幕,和30多年前相比,您觉得有哪些相同点和不同点呢?

  康世昌:高考这个话题,总是牵动着很多人的心。但无论跨越多少个年头,考生参加高考的初心都不会变。

  现在的孩子生活条件好了,各种送考也是花式繁多。每到这时,我总会想起我高考时,因为离家远住校,母亲就一直念叨着说要给我煮点鸡蛋捎来。那会鸡蛋可是最好的考前礼物,家里要攒好多天。考试前,母亲专门委托一位亲戚骑着自行车送来20颗煮鸡蛋。当时就感觉很珍贵,舍不得吃。

  另外,那时候高考录取率很低,选择也更少,我们班60多个人,考上一本、二本再加大专也才十几个人。按照平时的成绩,我觉得考上大学应该没有问题。但在开考前,我突然开始紧张,躺在宿舍的床上胡思乱想——父亲年龄大,要是考不上怎么办?对不起他,也对不起母亲托人捎来的20颗鸡蛋。

  新甘肃客户端:如果没有参加高考,会不会是另一种人生?

  康世昌:农村那时候能考上大学的非常少。刚恢复高考的时候,我们村子里有一个人考到了庆阳师专(陇东学院),就觉得他太厉害了,因为当上了老师,就有了“铁饭碗”。这对于当时生活条件比较艰苦的农村娃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

  所以条件略微好一些的家庭,都会鼓励孩子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到城里工作。但农村的各种农活特别多,我们很小就开始放羊,帮大人在地里干活,村里考上大专的都是凤毛麟角,更别说是考上大学。

  父亲一直让我好好学习。他说,不管以后回不回来,一定要先出去到外面看看没有见过的东西。这句话对我的影响很大,也坚定了我学习的信心。高考成绩出来后,我考到了兰州大学地理科学系。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第一次考不上,应该会去复读,再准备考一次。最大的变数就是不一定会接触到现在研究的领域。

  新甘肃客户端:现在的学生通过研学、网络,对外面的世界了解途径很多。但是,对于您来说,当时从农村到城市上大学适应吗?

  康世昌:报到第一天,我从兰州火车站下车就看到了天水路。当时感觉很震撼,马路怎么这么宽,路上还画着线。说实话,从一个说着陇西话的小县城到一所学生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高校,我其实是有压力的。

  我到大学时候才开始学说普通话,有一种自卑心理,觉得我从农村来,肯定不如大城市来的孩子。但这些自卑情绪并没有太影响我,普通话说不好,我就晚上躺在床上不断练习。出身没办法改变,我就通过后天努力改变。

  正式开学后,有的同学想着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就要适当放松一下。但我始终感觉自己和别人比是落后的,学习方式跟高中变化不大,尤其大二、大三开始上植物地理、动物地理等一些课程时,需要去山里小树林实践,我的学习优势就慢慢显现出来。后面因为成绩进步很快,被免试推荐上了研究生,又一路读到了博士。

  新甘肃客户端:您从博士生阶段就开始参加科考,到现在已经参加青藏高原科考40多次,登访珠峰12次……冰川研究这么苦,为什么还要坚持?

  康世昌:我研究冰川是在研究生阶段,导师说现在兰州大学地理系学现代冰川的少,你去学。当时,冰川学是个冷门学科,我也没有见过冰川到底长啥样,但是哪里有需要我就去哪里,没有犹豫就答应了。研究生快毕业时候,当时的兰州冰川冻土研究所的老师觉得我身体素质好,又能爬山,就让我去读他的博士。

  1997年,我第一次跟着导师去珠穆朗玛峰钻取冰芯。作为科研人员,我们不是要去登顶,而是要在海拔6500米到7000米的地方采集样品做观测。高海拔地区没有任何植被,氧气稀薄,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天气,头疼、呼吸困难等高原反应很折磨人。然而,冰川把大自然的信息封存其中,我们为确保冰芯不融化,必须得从晚上七八点开始,在太阳升起前结束打冰芯的工作。

  搞科研,哪有不苦的?你付出多少,就能收获多少。当你从珠峰上把样品拿来,当你拿到一批批科研数据,并且把这些数据整理成文章,给出一个新的发现点时,这种满足感我在其他地方找不到。

  新甘肃客户端:长期研究冰川,面对同一件事情,有没有觉得枯燥或者想放弃?

  康世昌: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多年面对冰川是枯燥的,这是一件越研究越新鲜的事情。我们带着对未知领域的好奇和渴望去干这件事,有了成果会很有成就感。2018年,我参加了中国第35次南极科考。去南极,大家听起来一定觉得很酷,其实在高海拔、低气压下外出作业,眉毛胡子上总是挂满了冰碴,就连衣服、帽子上也会被冻起一层白霜。

  和青藏高原上的科考工作相比,南极的科考工作就不算什么了。南极科考工作几乎都是机械化的,而青藏高原所有科考工作都要靠人力,比如喊着号子将几十公斤的冰芯拖过冰坎,既要克服高原反应,还要干重体力活。此外,冰裂隙也是冰川科考最大的危险,多数时间里,冰裂隙被雪覆盖,很难看见。我曾落入半米宽的冰裂隙,如果那个裂隙再宽一点,我现在可能不会坐在这里接受你们的采访了……

  我经常鼓励学生,越是艰难的地方,到达的人越少,你就会欣赏到别人欣赏不到的风景。比如说珠峰的日照金山,太阳下山的时候,把整个雪山映红了,由红色再变成金黄色,再变成白色,这些都是别人欣赏不到的。在珠峰这么高海拔的地区,你拿到的样品是独一无二的,观察的数据也是独一无二的,这些珍贵的资源对于科研人员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我今年55岁,去年还跟随“巅峰使命”科考登山队成功到达珠峰高海拔冰川区。我的很多同行,他们60多岁了还在爬冰川。只要身体允许,我每年都想去几次冰川。

  新甘肃客户端:通过高考走出去不容易,做出回来的决定应该更难。

  康世昌:2004年,我从美国读完博士后回到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研究所工作。在北京待了十年,我的导师秦大河院士建议我回到兰州,把冰冻圈科学学科建设起来。

  我想,在兰州非但不耽误我对科研的热爱,反而更有利于我作现代冰川研究。经过在兰州工作的十年,我认为这个选择没错,学科建设越来越好,越来越顺。

  新甘肃客户端:今年的高考正在进行,对参加高考的孩子们有什么建议?

  康世昌:高考是风卷万里大浪淘沙的“试金石”,除了高考,人生路途中任何时候,都需要拼尽全力,不论是科研、学习,还是生活,坚持最重要。当你经过两三年、三四十年,甚至一辈子的坚持,才有可能抵达彼岸。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科技发展了才会有新质生产力,才能进一步提升国家的实力。我希望,青年学子们都能考到理想大学,能够接过我们手中的接力棒,参与到科技创新事业中,为国家的科技发展作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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