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甘肃】历史典籍里的伏羲

【溯源甘肃】

历史典籍里的伏羲

敦煌市博物馆藏魏晋墓出土的伏羲画像砖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

制嫁娶 以俪皮为礼

造屋庐 改善居室

结网罟 以教佃渔

养育牺牲 以充庖厨

始画八卦 肇启文明

　　特约撰稿人 杨复竣

　　伏羲是中国古史传说时代的人物，距离我们有6000年-8000年，或者说更远。从汉代以降，两千年来，被奉为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伏羲见于文字，是在春秋战国时代，与伏羲时代有几千年的距离。由于伏羲时代没有文字，谈不上信史记载。文字发明与使用是后来的事。中国信史最早记载的典籍是《尚书》，古代记事的书是《春秋》。然而，后人这些记载伏羲的文字，是伏羲时代几千年以后的人，记载几千年以前的人与事。关于伏羲的记载，散见于春秋战国及后来的典籍，零碎透露出了伏羲的信息。

　　伏羲名号

　　伏羲是龙的图腾，龙是中华民族的族徽。中华民族自称“龙的子孙”，我们是龙的国度。我们研究伏羲，首先从名号说起。

　　关于伏羲的名号，有各种记载。

　　一是“伏羲说”。

　　汉代应劭记载：“伏者，别也，变也；戏者，献也，法也；伏羲始八卦，以变化天下。天下法则，咸伏贡献，故曰伏羲。”

　　汉代班固记载：“伏羲仰观象于天，伏察法于地，因夫妇，始定人道，画八卦以治天下，治下伏而化之，故谓之伏羲也。”

　　此说认为称号“伏羲”，是因为伏羲氏画八卦，“变化”天下，因夫妇，正人伦，揭示了天道规律，贡献人类。所以，称曰“伏羲”。

　　二是“炮牺氏说”。

　　汉代刘歆记载：“太昊作网罟，以佃渔取牺牲，故天下号曰炮牺氏。”

　　这里，“炮牺”者，是因为伏羲氏作网罟，开辟渔猎时代，猎取牺牲，所以称曰“炮牺氏”。

　　三是“宓牺说”。

　　晋代王嘉记载：“庖者，包也，言包含万象，以牺牲登荐于百神，民服其圣，故曰庖牺，亦曰伏羲。变混沌之质，文宓其教，故曰宓牺。”

　　唐代司马贞记载：“太皋庖牺氏……结网罟以教佃渔，故曰宓牺氏。”

　　这里，“宓牺”者，是个大智之人，是因为伏羲氏揭示宇宙大道，开了人类古文明先河。所以称曰“宓牺”。

　　四是“庖牺氏说”。

　　西晋皇甫谧记载：“取牺牲以充庖厨，以食天下，故号曰庖牺氏。”

　　唐代司马贞《补史记·三皇本纪》记载：“太皋庖牺氏……养牺牲以庖厨，故曰庖牺氏。”

　　在这里，“庖牺者”，是因为伏羲氏结束了茹毛饮血的原始野蛮生活，开辟了人类的熟食文明。所以，称曰“庖牺”。

　　五是“包牺氏说”。

　　北宋苏辙《古史》记载：“伏羲氏……作网罟，以佃以渔，豢养牺牲，服牛乘马，故曰伏羲也，亦曰包牺氏。”

　　所谓“包牺者”，是因为伏羲氏“豢养牺牲，服牛乘马”，开辟了中国原始远古畜牧业。所以，称曰“包牺”。

　　六是“虑牺之说”。

　　战国《尸子》记载：“虑牺之世，天下多兽，教民渔猎。”

　　这里，所谓“虑牺”者，是因为“天下多兽，教民渔猎”。所以，称曰“虑牺”。

　　还有其他之说。

　　从以上各种关于伏羲说法的记载可以看出，每种说法都说明一种“名号”的内容，标志着伏羲功绩的一个方面，反映出伏羲时代的时代内容，尽管说法各异。

　　伏羲形象

　　在“人与禽兽无异，知有母而不知其父，知有爱而不知有礼。卧则居居，起则吁吁，饥则求食，饱则弃余，茹毛饮血而衣皮革”的野蛮蒙昧时代，一个伟大的历史人物伏羲出世了。这个“制服野兽的人”——伏羲氏，是一个神奇的人物，形象奇特，非同常人。所以，关于伏羲的形象有多种记载：

　　一是“蛇身人面”说。战国《列子》记载：“庖牺氏、女娲氏、夏后氏，蛇身人面，牛首虎鼻，此有非人之状，有大圣之德。”《太平御览》引《帝谱系》记载：“伏羲人头蛇身，以十月四日人定时生。”西晋·皇甫谧《帝王世纪》记载：“太昊庖牺氏，风姓也，蛇身人首。”

　　此说意在标定伏羲是龙的图腾。

　　第二是“帝王之像说”。《太平御览》记载：“伏牺大目，山准，日角，衡而连珠。”《古微书》记载：“伏牺大目，山准，龙颜。”《初学记引〈春秋纬〉·合诚图》记载：“伏牺，龙身牛首，渠肩，大腋，山准，日角，大目，珠衡，骏毫，翁鬣，龙唇，龟齿。”此书又记载：“伏牺长九尺一寸，望之广，视之专。”

　　伏羲“帝王之像说”，多记载于汉代纬书。他们所构画的伏羲之像是古人想象的帝王龙颜龙像。流传至今的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伏羲陵庙伏羲塑像，甘肃省伏羲庙伏羲像，大体同此像。

　　伏羲诞生地

　　有七种典籍记载伏羲生于成纪：《帝王世纪》记载：“母曰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庖牺于成纪。”《水经注》记载：“成纪水故渎，东迳成纪县，故帝庖牺所生处也。”荣氏《遁甲开山图》记载：“伏羲生于成纪，徒治陈仓。”《绎史·卷三》记载：“伏羲生成纪，徒治陈仓。”《续汉书·郡国志》记载：“成纪，古帝庖牺氏所生之地。”《元和郡县志》与《舆地广记》的记载也认为伏羲生于成纪。

　　古成纪在哪里？

　　北魏郦道元记载：“瓦亭水又南……右与成纪水合导源西北当亭川，东流出破石峡，津流遂断。故渎东经成纪县，故帝太皞、庖牺所生之处也，汉以为天水郡。”唐代司马贞说：“成纪，亦地名，按：天水有成纪县。”西晋皇甫谧说：“以庖牺孕十二岁而得其名，汉即其地建县，称之曰成纪。”考成纪县治，在今甘肃省秦安县北治平川。相传甘谷大沙沟以西、蒋家湾以南的古凤台为伏羲生地，原有“伏羲故里”石碑。

　　天水志书记载：“金代始建，秦安县南郭城门上，嵌有砖刻‘伏羲故里’四字。成纪（唐、宋成纪）之北三十里曰阳川（渭河与葫芦河交汇地，其北隅有台焉，羲皇画卦之地）。北三十里有八卦台，台之北环渭河。对山有龙马洞。台之东当谓水中流，有石焉，人称‘分心石’，中虚外实，形如太极，与水浮沉，水纵大石若随之。”卦台山古有山门、午门、钟楼、戏楼、侧楼、伏羲大殿等古建筑。伏羲殿内正中坐伏羲巨大塑像，身披树叶，左是一轮八卦，右是一匹龙马，额匾上书“先天下觉”“则右称先”“与天地准”等。元、明以来，尤以天水伏羲庙规模最大。至今有以伏羲风姓命名的风莹、风沟、风台、风谷等。今天水市古有“龙城”之称。

　　这些记载及有关伏羲的文物古迹与伏羲画八卦的文化遗存，证明了伏羲生于成纪的真实性与历史可靠性。历史数千年瞬息逝去，历史的脚印还是留下了。这不仅包括口头的、非物质的文化遗产，而且还有物质的文化遗产，这就是地下埋藏的古文化遗址。

　　从文物发掘看，在甘肃省渭水、葫芦河两岸，已发现了伏羲时代的新石器文化遗址500多处。到1984年底，大地湾遗址已经出土房址238座，灰坑337个，墓葬79座，窑坑38个，灶台106座，防卫与排水的壕沟7条，各种骨、石、陶器与生活器物8034件。其中房屋建筑F901房址最为典型，这座房子总面积达420平方米，分主室、东西侧室、后室、门前建筑四部分。主室居中，东西长16米，南北长8米，面积达131平方米。厅中有两根对称大柱，直径为57厘米，周围长1.79米。地面用料疆石泥涂抹得十分光滑平整，叩击有声，极像现代的水泥地面。彩陶出土文物中最为精美的是圆底鱼纹彩陶盆、尖器口彩陶瓶等。在这些器物上，还出现了10多种记事符号，诸如水波纹，类似植物纹，以及直线与曲线相交纹等。同时出土了一件“人头形器口彩陶瓶”，器形恰似一个“人头蛇身”像。在甘谷县西坪乡出土的属于仰韶文化的彩陶瓶，通体绘“人首蛇身”的动物图案，尾高卷至头，有双足，每足四爪。武山付家门出土了一件马家窑文化彩陶瓶，器表绘制一特大的“人首蛇身”动物，似鲵鱼，头大体胖，尾上卷至头，有双臂双手，体绘网络纹。天水师赵村出土了一件半山时期的“人像彩陶罐”。这些出土文物与伏羲氏族图腾崇拜相一致。大地湾文化距今8000年-6000年，相当于新石器时代的早、中期，这个时期与伏羲所处的时代相吻合。因此，从文物发掘可以断定，伏羲生于成纪的肯定性，佐证了典籍记载的正确性。

　　甘肃省天水境地还有仇夷山，《太平御览》记有伏羲生于仇夷山的说法。“仇夷山，四绝孤立，太昊之治，伏羲生处”。考仇夷山，即仇池山，在今甘肃省西和、礼县交界处，属于秦岭地区，与古成纪相距仅百余公里。这儿山高谷深，奇峰竞秀，万壑藏云，茂林修竹。其上有伏羲崖、石勺奇潭、金龙滚珠、八仙上寿、麻崖古洞、东水无垠、洞涌神鱼、小有洞天等8处名胜。其中伏羲崖高1793米，崖上怪石嶙峋，彩云飞渡，花草繁茂，传是伏羲出生处。

　　其实，上述“两说”实是一说，因为古成纪与仇夷山，在大的区域说来，都属于成纪区域。在远古时代，区域的划分与后世相传的区域是一个大致的说法，而且二者又相距不远，或者说成纪说的是大范围，仇夷山说的是小范围。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我们把伏羲的诞生地以成纪为定为妥。在传世的其他典籍中，说到伏羲大多都采用成纪的说法。

　　伏羲所处的历史时代及主要功绩

　　文字是人类文化智慧的结晶，是人类文明社会创造的。中国的象形字“伏羲”二字本身，也真实地解释了其意。先释“伏”字。伏，左边是个“人”字，右边是个“犬”字，犬，兽也。人与兽相伴，这说明伏羲时代是一个人兽为伍的时代。左为上，右为下，之所以这样排列，说明是人类降伏了野兽，这就是后人记载伏羲“执伏牺牲”的说法。再释“羲”字。“羲”字的上头，“王”字上面有两点，从羊，羊是兽类的代表，意在表达伏羲所处的时代。在“羲”字的左下方是个“秀”字，秀者，智慧者也。右方则是个“戈”字，为干戈，说明是“武器”，这里释为“武力”。绝妙的是“秀”与“戈”二字左右相合，说明伏羲是用“智慧”与“武力”相结合征服天下，一统八方部落万邦而称王。把“伏”与“羲”二字结合起来，对“伏羲”二字进行诠释：伏羲在人兽为伍的时代，用文明（智慧与武力）一统了天下部落万邦。因此，我们从前人造“伏羲”二字的结构上，可以看出伏羲所处的历史时代及主要功绩。

　　由此，我们可以断定伏羲所处的时代。这是一个野蛮与蒙昧的时代，是一个人兽同伍的时代。正如汉代王充《论衡·齐世篇》记载：“宓羲之前，人民质朴，卧者居居，坐者于于，群居聚处，知其母而不知其父。至宓羲时，人民颇文，知欲诈愚，勇欲恐怯，强欲凌弱，众欲暴寡，故宓羲作八卦治之。”如清代《纲鉴易知录·太昊伏羲氏》所记载，这是一个“人生之始也，与禽兽无异……饥则求食，饱则弃余，茹毛饮血”的时代。

　　早于司马迁四百年的《文子》，为辛研所著。他是越国范蠡的老师。在《文子·精诚》中这样记载：“虑戏氏之王天下也，枕石寝绳，杀冬约秋，负方州抱圆天。阴阳所壅，觉滞不通者窍理之，逆气戾物，伤民厚积者，绝止之。其民童蒙，不知西东，视颠颠，侗侗然自得，莫知其所由。浮游凡然，不知所本。自养不知所如往。当此之时，禽兽虫蛇，无不怀其爪牙，藏其螫毒。功揆天地……然而不章其功，不扬其名，隐真人之道，以从天地之固然。何则？道德上通，而智故消灭也。”

　　这段文字意为：伏羲氏一统了天下部落万邦，先民睡觉以石头当枕头，用绳网当床，在肃杀的秋天囤积食物，冬天（在洞穴）很少出来，就这样生活在天地之间。由于多变的气候限制，人不能到处为家，穴居在洞里，往来如物弯曲，人之间绝对禁止伤害。那时，先民非常蒙昧，不知东西方向之分，所以睁着眼好像闭着眼一样，走起路来不知如何走好，愚昧自得，除了吃，不知做什么，好像浮游生活一样，不知生活为了什么，没有什么向往。当时，禽兽虫蛇都有利爪、钢牙、毒液，而人没有，却生活下来了。伏羲功劳之大，可比天地……然而未表其功，未扬其名。行真人之道，顺从天地自然。为什么呢？无为之德始于伏羲，没有勾心斗角。

　　这段文字记载了伏羲时代生活的真实情景，说明了伏羲时代野蛮的时代，蒙昧的时代，是一个“自然”的时代。这个“制服野兽”的“伏羲”，结束了采集狩猎的时代，开辟了中国古史传说中的原始畜牧时代，他就是各典所记载的伏羲氏。

　　所谓伏羲，不仅是一个人，是一个氏族的酋长，更是关系人们生存的领袖。那时的酋长，不论智慧，不论体力，都是人类之王，而且是一个奉献人类之王。这位人类之王，在远古人们对大自然未认识的时代，在原始宗教崇拜的时代，他就是人世间的“上帝”。

　　事实上，“伏羲”不仅作为一个名号，更重要的是代表遥远的远古时代，应当是多少远古人物的集合，其功绩应是许多远古英雄功绩的总和。因此，我们说“伏羲”是一个人名，可以说“伏羲”是一个氏族的号，可以说“伏羲”是多少个氏族的号，可以说“伏羲”是远古时代一个人王的名号。总而言之，“伏羲”二字是对远古传说时代一个概括的称呼。

　　伏羲被称为三皇五帝之首的“百王先”，是几千年以后的事。之所以被称为“百王先”，是因为他是一个显赫的历史人物，对人类有杰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