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影视】网络新视听——以小叙事抒写大时代

网络新视听——

以小叙事抒写大时代

网络电影《浴血无名·奔袭》海报

网络剧《漫长的季节》剧照

　　赵勇

　　日前发布的《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2025）》显示，截至2024年12月，我国网络视听用户规模已达到10.91亿人，其中，城镇网民使用率更是高达99.1%。从曾经的“电子榨菜”到现在的“数字空气”，网络视听已然成为当下人们必不可少的精神消费品。取之不尽的网络视听内容填充了人们工作学习之余的闲暇时间，占据了日常生活空间，重组了人们的阅读、观看习惯和社交方式，改写了当代生活的时间结构，并且以多元化、碎片化、个性化的审美形态，以“短、平、快”的叙事节奏，以互动式、蔓延式、爆炸式的传播方式，以PGC（专业生成内容）、UGC（用户生成内容）、AIGC（人工智能生成内容）三位一体的超高速生产机制，共同描摹着这个时代的“全息”镜像，塑造着当下中国的社会文化图景。

　　主旋律的示范与引领

　　2024年，中宣部第十七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首次将网络文艺纳入评奖体系，并有7部网络视听作品获得优秀作品奖，这也意味着网络新视听作为当下我国文艺实践和文化传播的重要领域与阵地已成为共识。

　　获奖的7部作品涵盖网络剧、网络电影、网络纪录片、网络动画片、网络综艺五种类型，也说明在网络新视听的各种类型中，这几种与传统视听更接近的类型发展也更为成熟，而微短剧、短视频等全新的类型则仍然有待观察。尤其是获奖的这7部作品，思想性、艺术性及观赏性，与传统非网络视听中的优秀作品相比毫不逊色。在这几部作品中，网络剧《漫长的季节》作为一部2023年现象级作品，在剧集内容上坚守现实主义传统，让个人情感与时代记忆在充满地域化景观的东北工业区流淌、交织、汇集，以虚实交叉的多线叙事方式和考究的视听美学风格打造了一部“硬核”的现实主义悬疑剧精品。而与《漫长的季节》沉重的现实感、疼痛感、厚重感相反，网络剧《我的阿勒泰》将镜头瞄准遥远的新疆阿勒泰地区，营造了一幅轻盈的、充满中国古典写意美学、田园牧歌式的浪漫主义景象。网络电影《特级英雄黄继光》以写实的手法将黄继光这位英雄人物还原为立体真实的人物形象，展现了一名普通农村少年如何一步步地成长为伟大的革命战士。《浴血无名·奔袭》与《特级英雄黄继光》同样是抗美援朝题材，但采用的却是“群像叙事”手法，以小见大地传递出伟大的抗美援朝精神，加以影片精益求精的视听制作，让人们看到了网络电影精品化的清晰路径。网络纪录片《我们的赛场》聚焦贵州“村超”“村BA”赛事，将乡村振兴的主旋律叙事铺撒在平凡人物的生活故事之中，探寻网络热度背后蕴藏的正能量。网络动画片《中国奇谭》着力营造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志怪”美学，其中的8个故事相互独立，却又相互声援，一起书写了一部优秀传统文化当代影像转化的绝佳范本。

　　这些网络视听中的精品力作为网络文艺创作起到了思想性和艺术性的引领与示范作用，昭示了网络新视听发展的无限可能。

　　审美形态的多元化融合

　　当下的网络新视听内容、数量、规模都呈爆发式增长，2024年上线的网络剧、网络综艺、网络电影、网络纪录片、网络动漫、微短剧的总数达4000多部，短视频更是全国每日上线上亿条。网络新视听不仅数量庞大，而且在视听类型和审美形态上也表现出百花齐放、多元融合的繁荣景象，网络剧、微短剧、短视频、网络综艺、直播、音频等多线并进，全线开花。

　　2023年网络用户自创、自导、自演的3分钟微短剧《逃出大英博物馆》以微小短剧演绎文物追索的家国情怀，数亿次的播放和热议证明了微小视听作品中潜藏的巨大能量。人民日报新媒体与视频分享网站哔哩哔哩联合推出的建党百年主题互动微电影《抉择》设定了三条故事线，分别指向三个不同年代青年的抉择，引导新时代青年学子在人生重要时刻作出与民族同命运、与祖国共奋进、与时代齐发展的抉择。这种参与式体验让青年群体在娱乐的同时完善着自我的认知建构，开创了沉浸式叙事新维度。

　　河南卫视着力打造的《端午奇妙游》以“网剧+网综”的形式生动演绎传统文化，让中华传统节日中承载的民族文化与民族精神具象化为一个个“清晰可见”的视觉场景，赋予古老节日以新的生命力。贵州的“村BA”篮球赛通过手机直播引发全国关注，宁夏盐池的滩羊养殖户用Vlog（视频博客）展示生态牧场的日常，这类视听展示为乡村振兴提供了生动注脚。央视网面向全球网民打造的新媒体集群iPanda熊猫频道，让全球的熊猫迷可以在任何时候都能观看到大熊猫直播或点播视频。景德镇陶溪川的年轻匠人通过直播开窑，让千年制瓷技艺在21世纪焕发新生。他们拍摄的“拉坯”特写镜头，在网络上引发各国网友“对中国魔 法”的惊叹。快手“116购物节”中的彝族绣娘现场演示非遗技艺，瞬间带动刺绣产品销量暴增，这种“内容+消费”的融合方式，创造了数字经济时代的新型消费文化景观。

　　网络新视听在审美形态上呈现出真实与虚拟融合、历史与现实融合、“小—微—短—轻”为主与长短融合、多媒介联动的跨媒介融合等多元化融合趋势，以及社会、历史、文化等无所不包，沉浸体验、剧本娱乐、互动影游、数字艺术、线上演播等多类型、多手段共存的动态化呈现特征。可以说，正是网络新视听的各种新的技术催生了新的表达手段，新的表达手段构建了新的审美形态，而新的审美形态则塑造了新的时代文化。

　　微叙事中的时代性表达

　　网络视听作为大众释放想象力的手段、方式、平台和窗口，普通人也可以在自己的创作中尽情挥洒，无数的个体想象最终将汇成时代的轰鸣。在各种释放和发挥想象力的网络新视听类型中，短视频和微短剧是最能代表“微叙事”特点的两类网络视听类型，其叙事表征都体现为“短、平、快”。“短”是指体量短小，微短剧大多每集时长2—3分钟，短视频很多只有几十秒；“平”一方面是指制作门槛平易，尤其是短视频，人人皆可创作，时时皆可发布，另一方面则是其内容叙事一贯坚持爽感化、平滑性，不让受众有任何理解障碍；“快”一方面是指内容生产迅速，目前我国短视频账号规模达16.2亿，全国每日上线短视频突破1.3亿条，生产速度可见一斑，另一方面是叙事节奏快，因为不论是微短剧还是短视频，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观众的眼球，将会马上面临被“划走”的命运。在这样的“微叙事”技术框架里，能否诞生时代性的表达？事实证明，想要最快地吸引注意力，恰恰需要的是细心地捕捉、耐心地打磨和长期的坚持。以短视频领域为例，那些产量稳定、作品思想性和艺术性有保证的账号无一不是在某一个“赛道”深耕细作多年，最终逐渐形成自己深入人心的形象标识。这依赖于创作者对生产内容的筛选提炼，对内容产品的精心制作，以及强有力的团队配合，当然，也离不开“MCN”（多频道网络）类传播机构的包装与精准推广。

　　内容生产逻辑的重塑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艺内容和文艺形式，网络新视听作为这个时代具有包容度、显示度与发展潜力的文艺形态，既关涉一个时代主流价值观念的传播，也关涉审美形态的变迁与文艺叙事方式的演进，更关涉内容生产逻辑的重塑。从互联网1.0时代的“搬运复制”到新媒体时代的广大用户成为生产主力，网络视听经历了内容生产方式的升级、改进与革新，这种升级、改进与革新并不是生产方式的迭代而是“叠加”。也就是说，当下的网络新视听的生产方式，是“平台专业团队”“个人用户”等传播机构三位一体式的叠加，且随着AI技术的发展，“人—机”共创也很快成了当前网络视听内容生产的重要方式。在这种生产方式之下，网络视听内容的生产逻辑必将被重塑。

　　面对网络新视听行业井喷式发展，在一段时间的疯狂增长、流量竞争、“乱花渐欲迷人眼”过后，在厘清其内容生产逻辑之后，对应的策略自然也呼之欲出。首先，在生产主体层面，也就是对于内容供给侧的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对低质化、庸俗化、泡沫化的内容主体果断“剪枝”，让位于有担当、有情怀、坚持“深耕细作”的优质内容生产主体。其次，在内容传播层面，亟须优化大数据的粗暴“算法”，将短视的“唯流量”商业法则转化为有利于社会文化健康发展的长效逻辑，让“大数据”真正实现为人民服务。再次，在内容接受与消费层面，以精品网络视听内容不断引导受众建立良好的审美判断力，在“人人都有麦克风”的时代守住价值底线。

　　总之，当前的网络新视听发展前景辽阔，在审美形态的多元融合中闪现着文化精神，在叙事方式的“短、平、快”下暗含着“高精尖”的时代表达，在生产—传播—消费的全过程中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当然，在这个技术发展“瞬息千里”、各种新的视听形态不断涌现的时代，只有不断地调整认识框架，更为深入地探索网络新视听的生产、传播、接受规律，积极地进行理论和实践探索，才能让网络新视听的“小叙事”真正谱写出大时代的辉煌篇章。

　　（作者系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副教授、戏剧影视文学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