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
翻开敦煌研究院这本厚书,一页页,如同一个个云梯,接力攀升,登向高处——
沙,总也清理不完的沙,或许是老一辈莫高人记忆犹新的画面。
用双手清沙;设法把宕泉河的水引至窟前“引水冲沙”;就地取材,在石窟山崖边上修建“土坯防沙墙”;用“导沙帆布筒”清理流沙,再用牛车拉走……或许在今人眼里略显“小儿科”的做法,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却能陆续清理洞窟及周边三四万立方米的积沙。
后来,又经过“化学固沙”,再到建设防沙林带,再到建立“六带一体”综合防护体系……从常书鸿、孙儒僩到李最雄、汪万福,代代莫高人“把沙漠当情人”,硬生生将动不动就成“黄色沙瀑布”的环境改善为“大漠深处的世外桃源”。
对莫高窟的保护,环境,只是基础。
一代代莫高人不断攀登,对莫高窟窟体精心保护,终于给“飞天”一个安全的家;对莫高窟窟内本体的保护,更是无微不至,广寻良策,誓与历史和时间“掰手腕”,让人类的“宝贝”延年益寿。
1980年底,经过两轮考试,进入敦煌研究院工作的时候,高中毕业的吴健刚刚18岁。那个时候,胶片相机是奢侈品,吴健这份颇为“高级”的工作令人羡慕。
可外界总是传来“文物摄影只是翻拍,算不上艺术”“文物摄影只是其他业务的附庸,无法和绘画、美术相比”等声音,让吴健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就不能比呢?
吴健不信,去天津工艺美术学院学习摄影,回敦煌后一头钻进洞窟。他记着樊锦诗说的“158窟涅槃像是我看到的所有卧佛里最美的”,成天待在158窟,盯着这尊15.8米长的佛像,从头观察到脚,再从脚观察到头,他想拍出这尊涅槃像深情安详、微含笑意的神韵和意境。
直到1998年的一个下午,吴健看见了那束光,将一张前所未有的涅槃像定格在胶片上,从此开启了用镜头与石窟对话的精彩摄影人生。
30多年过去,吴健早已不在意外界的种种,他只想拿起相机,寻找自己眼中的敦煌,最美的敦煌。
2018年,吴健积累了二三十年的作品——组图《西风东渐·佛影重现》获第十二届中国摄影金像奖,其中,就有158窟涅槃佛。
而他的摄影,不再是附庸和配角,他用千万级别量的高清照片,为敦煌研究做生动的注解和旁白,更成为数字展示中心和“数字敦煌”的“核芯”……
1981年4月1日,18岁的李萍和其余22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坐在一辆贴着“欢迎新干部”的大客车上,驶向敦煌。
李萍和爱人坐在车里,那时,他们彼此还未相识。那时,李萍也不曾想到,自己能先后成为敦煌研究院接待部和数字展示中心这两个弘扬敦煌文化“大部门”的负责人。
和她同来的人,有些陆续离开了。
可李萍,因为段文杰的一句“你是敦煌姑娘”,留了下来,不断学习,提高自己,讲解、翻译样样都让人竖起大拇指;
也因为樊锦诗的一句“这么好的场馆,你可得管理好,别没几年就‘旧’了。”李萍这个家里的“甩手掌柜”跟变了个人似的,“跨行”学习物业管理,将数字展示中心管理得井井有条,194块立体玻璃干净锃亮,几万平方米的墙面、地面“五星级标准”,自己更是见哪里不干净了,顺手就擦……愣是“颠覆”了游客对西北的印象。
从1944年的敦煌艺术研究所,到1950年的敦煌文物研究所,再到1984年的敦煌研究院……变化的是年份和名称,不变的是“保护、研究、弘扬”的初心和使命。
为了这六个字,莫高人的攀登脚步从未停歇,莫高人攀登的身影里还有更多不曾提及的名字——
常年在莫高窟窟顶与沙较量的年轻人,常年在书海艺州里默默遨游的学者,常年在洞窟里一笔一画临摹、一寸一毫修复的专家,抑或还有“莫高大王”乐乐留下的串串湿漉漉的脚印……
1650年前,无数画工登上梯架,一笔一画,勾勒出一个个佛国世界,璀璨了千年。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1650年后,一代代莫高人忘我攀登,用每一个人的青春与奉献,筑成通往世界领先文博管理机构的一架架云梯,铸成开创未来的“莫高精神”的一颗颗螺丝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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