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听雨轩”
文\李满强
书房是灵魂的居所。
我的祖辈都在黄土里劳作,到了我这一辈,村人开始越来越重视教育,因为幼时得过腰椎结核,父亲怕我成年后干不了体力活,便坚持送我到村小接受启蒙,不承想,这条读书的路,一走就是很多年。
上高中的时候,忽然对文学生发了兴趣,写诗,办文学社,出油印报纸,给报刊投稿……自然也买了些书。父亲见我爱书,就叫村里的木匠给我打制了一个写字台,我终于有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安放自己青春期的小心思。
结婚时,单位分给我一个小院子。说是院子,其实只有三间房,一间用作我和妻子的卧室,相邻的一间,就清理出来做了书房,也做杂物间。十几平方米的房子,一张单人床,一个实木书架,一桌一椅。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常常在台灯下安顿和放飞自己,第二天去邮局,将那些夜晚带给我的所思所想,投给报章杂志,心里总是怀着期待。院子是从前的架子房,彼时已然老旧不堪,秋季到来,经常会有“漏瓦之雨”从天而降,院子里也是泥泞一片,但我不愁不恼,置一脸盆盛水,听雨声叮咚,自得其乐,索性附庸风雅,将书房取名为:听雨轩。
后来小城在城镇化的进程中大步开走,建设了许多小区,新修了许多楼盘。2004年,我们就在中街临近妻子单位的地方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顶楼。算是真正在小县城安顿了下来。装修的时候,特意叮嘱师傅将一间临街的房子辟出来,靠南的一面墙全部打成了书架,以前的实木书架舍不得丢,也搬了上来,放在靠东的半面墙上。
终于算是拥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书房。
那时候已经积攒了一些书籍,还有一些旧信、过期的刊物、样报舍不得丢,都搬了进来,十几平方米的空间里,到处散落着书、旧照片,收拾来的剪纸、泥塑、过期的火车票等小物件。桌上,床上,窗台上都堆得满满当当。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我曾写下大量的分行文字。有时候看书到深夜,累了,打开窗,抽一根烟,似乎又找了些许生命的意义,便继续俯下来,在电脑上敲击。此后数年,我在这间屋子里陆续结集出版了《个人史》《画梦录》《陇上食事》《萤火与闪电》等作品集。
偶尔,我会从六楼提着沉重的行李箱奔赴异乡。在内心里,我把自己定义为在小县城的“漫游者”。如果说在书本中游荡是一种精神历险的话,现实中的游荡则更像是去寻找和发现另一个自己。从静宁县城关镇中街24号出发,我曾数次抵达过唐诗宋词里的江南,去过草茂鹰飞的草原,到过风情浓郁的湘西,在春天北京的胡同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最远的一次,我曾到过西沙群岛。漫游的时候,我的随身背包里总会带着一本书,有时候是《米沃什词典》,有时候则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而回来的时候,则带着一些贝壳、海螺、蜡染的手工布、云南的木刻,甚至是和朋友喝完的空酒瓶,我把这些东西都放置在书架上,每每在无意中瞥见它们,思维就又回到了我曾抵达过的那些地方,见过的人和事,这些现实中的无用之物,却总给我以畅想,以安慰。
时光倏忽,转眼已是知天命之年,六楼对我来说是一个挑战。2022年换了个电梯房,16楼,依旧是三室两厅。说是新房子,其实还没有旧楼宽敞。公摊大,实用面积小,再加上孩子们也大了,得给他们辟出单独的空间,思忖再三,就索性将客厅、餐厅的两面墙都打成了书架。陆陆续续,采用手提、自行车带的方式,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将旧屋里的书总算搬了过来。那些自己从天南海北带回来的小物件,也舍不得丢,自然是带了过来,继续摆放在书架之上。
依旧是一桌,一椅,一墙书。
身边的朋友,书房斋号都起得蛮有意思,“枕磨堂”“脉望阁”“杨岘山房”等,而我觉得“听雨轩”是年轻时候取的,有些矫情,曾想着要换一个。有天夜里,读到宋人蒋捷的《虞美人·听雨》,感慨系之,便打消了重新取斋号的想法。初心不易,尤其珍贵。改不改,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因为这些书,这一盏灯光,往后余生,大概率我不会孤独,也不会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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