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篇
浆水绵长
浆水面
文/叶梓
在天水,家常便饭,当指浆水面。
尽管我这么说,但我现在吃浆水面的次数明显且大幅度地少于童年时代了。老家偏僻,连小小的集市都没有,当时的饭,顿顿离不开浆水,早上浆水汤,中午浆水面,晚上又是浆水汤,周而复始,日复一日。记得那时候我总嚷着让母亲做一顿醋饭——所谓醋饭,其实就是家乡对臊子面的称呼。那时候的我,真以为天下的饭无非就是浆水面和醋饭而已。
其实,从浆水的做法即可知道,浆水面是大众的饭。
先将用来做酸菜的菜洗净,切碎,在开水里一过,放进盛有“脚子”的缸中,再烧一锅开水,用少量的玉米面粉勾芡,煮熟后倒进浆水缸里,搅匀即可。天水人把这个过程叫“投”浆水,缘何叫“投”,我一直思考,但不得其解。浆水的好坏关键在于“脚子”。俗语讲:有其父必有其子,用在“投”浆水上也极贴切:有好“脚子”才会有好浆水。至于用来投浆水的菜,往往因季节而异,春天的苜蓿,夏天的芹菜,秋天的萝卜,冬天的大白菜,都行。但我爱吃苦苣菜“投”的浆水——苦苣的学名叫苣荬菜,菊科的一种——事实上,用鲜嫩的苦苣“投”的浆水,清香可口,亦有开胃降火之功效,可谓一箭双雕。除了苦苣,用苜蓿和芨芨菜“投”的浆水也很好吃。
浆水好吃,不一定浆水面就好吃。
世上的事情都有前提。同理,一碗好吃的浆水面,也是有前提的。其一是面条要柔韧滑爽,其二要把浆水炝好。炝,是极重要的前提。
春天里的头刀韭芽或者天水本地的野葱花炝的浆水,当属上上乘。
甘肃近代文人王烜在其《竹民诗稿》里如此写到浆水面:“本地风光好,芹波美味尝。客来夸薄细,家造发清香。饭后常添水,春残便做浆。尤珍北山面,一吸尺余长。”读此诗,觉着像一首完整的叙事诗,把浆水面的做法基本上说清楚了。实际上,浆水的历史悠久,大约可追溯至西周时期。据《吕氏春秋》载,“文王嗜菖蒲菹,孔子闻而服之,缩頞而食之三年,然后胜之。”李时珍在其《本草纲目》中则说,浆水“调中行气,宣和强力,通关开胃,止渴消食,利小便,白肌肤”。如此之论,虽好,但会让人觉着吃浆水面像喝药治病一样。
我还读到了一首诗,写的也是浆水面。诗曰:“少小之餐未易忘,每思家馔几回肠。千秋早有酸蒲苴,万户今留苣菜香。痛饮田头消暑气,深藏厨下备年荒。竹篱茅舍酬亲友,浆水面条味最长。”作者不详,但读起来像是回忆之作。当然,这仅是我个人的胡思乱想。事实上,浆水面在天水人心里,已经成为一种情结。多少远走天涯的天水人,只要给家里打电话,除了诉说思念,都会不例外地说:真想吃一碗浆水面!
我以为,每个游子无意间说出的这句话,恰恰是食文化在一个普通人身上的深深沉淀。
庆阳篇
“窝”出一缸甘冽
浆水凉粉
文/董培华
庆阳人多喜面食,我的故乡华池,面食更具特色。扯面、烩面、荞剁面、饸饹面、臊子面、钢丝面、浆水面……每一种面食的名称,都会令人联想到它独特的做法与味道。
一碗好吃的浆水面,重在浆水。要“窝”出色泽通透、味道酸爽的浆水,选菜和用汤最是关键。小时候,故乡那个偏僻的小山村,人们还不知道有一种名叫“芹菜”的蔬菜,蔓菁是制作浆水最好的原料。
蔓菁,肥大肉质根柔嫩致密,咬一口,脆脆的,微微有点儿甜,发酵时最容易变酸。母亲从菜地里拔一根蔓菁,淘洗干净,用擦子擦成窄窄的、薄薄的蔓菁片,再搁几片翠绿的蔓菁叶,放在小盆里备用。
煮过面条的面汤是“窝”浆水最好的原汁,撇掉面汤上面的浮沫,将清清的面汤舀到小罐里,待到面汤晾到温热,便将备好的蔓菁片倒入罐内,撒上盐。放多少盐可是个技术活,多了,蔓菁会腌成咸菜,“窝”出的浆水也不会变酸。母亲“窝”浆水似乎从没有失手过,她用筷子一边搅拌罐子里的菜,一边一撮一撮地往进加盐,时不时地用筷头蘸上面汤,尝尝咸淡。大概觉得差不多了,便盖好罐子搁在案角。
年幼时以为“窝”浆水,就是把菜放进容器里,让它们“窝居”在里面不能见光,让其慢慢捂酸。其实,夏天厨房温度比较高,母亲隔三差五会打开罐子,时不时用筷子搅一搅,以防“白花”。大约四五天后,揭开罐盖,一股清冽的酸味儿便扑鼻而来。
浆水面,也是爷爷的最爱。盛夏时节,爷爷顶着骄阳从林场回来,最渴望的也就是一碗清汤浆水面。母亲在厨房忙碌着,我们陪爷爷坐在门前的老槐树下,听他老人家吹着笛子。笛音在院子里响起的时候,滋啦啦的声响也从屋里传了出来,随之飘出来的还有袅袅的带着浆水酸味的热气。爷爷去世多年后,我们时常还能清晰地想起那声音,那味道。
母亲炝浆水汤,从不用辣椒。“载帽儿”(谐音)是最好的作料。
“载帽儿”,是生长在故乡山洼里的一种矮小的草本植物。它的茎细细长长,夏天的时候挺拔的茎秆上顶着一簇簇小白花。这种花的香味儿非常独特,母亲把它采回家,晒干,用瓶子储存起来。炝汤的时候,捏一撮,丢进油锅里,大老远就能闻到载帽儿混着浆水的清香。
吃浆水面,手擀的长面最好。切长面是母亲最擅长的,若是时间宽裕,母亲会将擀好的一大张面对折平铺在案板上,一刀一刀仔细地“犁”过去。“犁”好的面条又细又长,一把一把提起,下到沸水锅里。煮熟的面条捞进碗里,浇上浆水,撒些葱花,那种味道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在那个贫瘠的年代,故乡人吃面几乎没有别的小菜,一碟葱花,一碟酸菜,一盅油泼辣椒往盘子里一摆,一顿浆水面照样吃得有滋有味儿。
说起来,母亲用苦菜“窝”的浆水最好吃。进入夏天,山里到处都是苦菜,挖一筐回来,淘洗干净,用沸水稍稍煮一下,捞出,浸泡在凉水里。待苦味变淡后放入小罐,倒入面汤,如法炮制。苦菜浆水,又“窝”在了罐子里。
荞剁面、荞面饸饹,荞面猫耳朵,尤其是荞面凉粉,浇上用苦菜“窝”的浆水,都别有一番风味。
母亲做的浆水面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离乡后,总是想念,只是母亲用的材料在城市都遍寻不到,我只能用芹菜代替蔓菁,用葱姜代替“载帽儿”,当我捞起漂在沸水中细细薄薄的削面,浇上炝好的浆水,撒入葱花儿,放点儿香菜,丝丝缕缕,味道竟也一样鲜美。
或许我一直在找的,就是那份记忆中的味道。
版权声明
为加强原创内容保护,日前,甘肃日报、甘肃日报报业集团各子报、甘肃新媒体集团各平台已将其所有的版权统一授予甘肃媒体版权保护中心进行保护、维权及给第三方的授权许可。即日起,上述媒体采访、拍摄、编辑、制作并刊登的,包括文字、图片、摄影、视频、音频等原创作品,文创产品、文艺作品,以及H5、海报、AR、VR、手绘、沙画、图解等新媒体产品,任何机构、媒体及自媒体未经甘肃媒体版权保护中心许可,不得转载、修改、摘编或以其他方式复制并传播上述作品。
如需使用相关内容,请致电0931-8159799。
甘肃媒体版权保护中心
相关新闻
- 2021年04月01日不仅能缓解痛风症状,还能使肠道菌群保持平衡 吃浆水,好处原来这么多
- 2021年03月30日【微海报】新研究:西北美食浆水中含有乳酸杆菌 或可降尿酸
- 2021年03月30日来来来 看兰州人怎么把浆水吃出花样
- 2021年03月30日吃了多年的浆水 原来有这么“神奇” 兰大研究表明:含有乳酸杆菌 或可降尿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