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八步沙的树

八步沙的树

　　于文华

　　一棵树，枝叶婆娑，轻风一缕，拨动一个音符；

　　一片树，聚拢一起，枝摇叶动，形成一股绿浪。

　　八步沙系古浪历史上有名的两个古镇，土门和大靖之间的孤立沙丘，亦是无法绕过的风沙口。行至此地，人困马乏，而沙子又细软、又难以跋涉，故名跋步沙。后来百姓以讹传讹为八步沙。如今，走进八步沙，湛蓝天空下，如瀑光芒里，翠嫩碧绿的树木，郁郁葱葱的林草，天空无云，黄沙漫漫，被衬托得越发苍翠而好看。远处西北方向的沙丘，像一匹硕大无朋的绸锦，无风之时，恬静之际，反射出数十万沙粒渗出的温暖，以及沙生草木与沙粒味道混合而有的那种静谧气息——这是八步沙三代人，几十年持之以恒和自然拼搏抗争后出现的繁荣景象。

　　上世纪八十年代，人们连温饱都困难，六老汉、六户家庭却自发结盟，走进寸草不生的八步沙治沙种树。三块石头一口锅，卷着铺盖住沙窝。刷几把面，喝几口拌汤，啃两嘴干粮，就是一日三餐。冻了，相互依偎在一起，或是燃一把干草取暖；干活乏累了，仰躺在沙丘上，抽几口旱烟解乏……他们像八步沙那些弱小但坚韧的树木一样，与风沙抗争，与命运较劲，和自然拼搏，顽强坚持了下来。终于，风沙口有了挺拔榆树的身影，八步沙有了葱茏的景致！又过些年，一车车金黄、松软的稻草，从遥远的宁夏中卫乃至沙坡头拉运来，沿治沙线路撒下，人再一捆捆背上，一把把、一束束平放在挖好的沟中，铁锹用力扎进沟中，以细沙填埋，形成纵横相连，环环相扣的草方格，阻挡了风沙，成活了梭梭、花棒、柠条、榆树和沙枣等乔灌木。连绵几十乃至成百上千公里以上的草方格，颇有一番壮观阵势。草方格压好后，治沙工人撒播草种子，乔灌草结合、高中低搭配，有效减缓了沙丘移动速度，让绿色一点点在方格里延伸、茂盛、璀璨，成为老辈人憧憬中的“沙市蜃楼”美好愿景！

　　树木是世袭的土著，村庄的伴侣，人类的良师益友，气候的调节器，生命的不朽旗帜。树木自有其性格与操守，涵养与品质。六老汉和后人们像一株株坚守在八步沙的树，风沙吹不跑，严寒刮不了，困苦击不倒，始终像一张张犁头一样，以不停耕耘的弧度和向前推进的深度，挺进在腾格里大漠防沙治沙前沿，用心血和汗水，执著信念和顽强意志，在亘古荒漠种活了一棵棵的榆树、花棒、柠条和沙枣，打造出了一片片植被茂盛、树木苍翠的绿洲。

　　树没有脚，却能走很远很远；没有嘴巴，却传递出丰富多样的情感；没有大脑，却有思想有灵魂，有精神涵养，给人无限启迪与思考。生长在大漠里的草木，比其他地方的植物更有能耐与本事——为了活下来，根系会特别发达而绵长。而一旦存活，就轻易不会枯萎，生命力特别顽强，会一日日、一年年矢志不渝、茂盛而长！

　　根活了，树就活了；八步沙的树活了，连绵起伏的沙丘就绿了。而大漠里有了绿色，就有了生机与活力；有了无限活力，就不再是苍黄单调、苍凉凄美的代名词，而是勃发生机、豁达率性的希望之地！

　　如今的八步沙，花草遍地，绿树成荫，花棒与红柳相映成趣，梭梭与沙枣树成片成林，沙丘乖乖匍匐在人脚下俯首称臣。

　　以甘武铁路和308省道为界限，分界线的这边，是大本营和早先的主战场，生长着花棒、柠条和野草。沿沙坡而上，里面还有榆树、沙枣树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树木与灌丛。夏秋之际，植物葱葱郁郁的浓稠绿色，赤裸鲜明，像是被天光逡巡后留下的隐语。六老汉的后代们天天守护着它们，和这些沙生植物朝夕相处，倾心交流，早就血脉相连、融为一体了，秋冬寒冷的气候，萧条的景象，一点儿也不妨碍和影响林草的休养生息。植物知道八步沙三代人多么倍加呵护和贴心照料——就像爱惜自己的身体一样爱惜它们，像呵护子女一样呵护它们。在默默积蓄力量，在暗暗积攒能量，准备来年在春风吹拂下，在雨雪滋润下，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

　　原先八步沙多的是沙。如今，多的是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林草。一行行的树，随雨水的滋润而葱郁而蓬勃而璀璨——从一道沟到十二道沟，八步沙三代治沙人栽植各类沙生植物3040多万株。花棒、柠条、沙枣、白榆等沙生植物“编”成了7.5万亩“缓冲带”，树木苍翠的叶子，璀璨的生机，染绿了世界的眼帘，阻挡了风沙侵蚀的脚步，将绿洲与腾格里沙漠相隔，让附近黄花滩十三个移民点的6.24多万村民幸福而达观地生活。八步沙三代人在荒漠戈壁播下的层层绿意，育出的万亩希望田畴——你会看见所有林木叶背上葱绿的脉络，传递出勃勃生机与无限活力。

　　八步沙的草木植物，仿佛都沾染上了治沙人的气息，保持了草木植物原始耿直、顽强不屈的秉性。树不被外部世界所蛊惑、迷乱，不会因外在力量迷失方向，一直坚守生命中最可贵的东西——纵使日月变迁，山河沧桑，自始至终坚守生命的尊严与底线，抗拒着自然界风霜雨雪的侵袭……八步沙治沙人始终像树木一样，达观，自在，率直，乐观，即或是外出作报告、被采访、领奖，被树为全国先进治沙典型、时代楷模英模人物了，可一回到八步沙，依然按部就班、护林种树……

　　八步沙六老汉三代人，四十年如一日，其“困难面前不低头，敢把沙漠变绿洲”的当代愚公精神，在武威当地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一股植树造林，改变环境的力量，在当地蔚然成风，每年春秋，政府都会组织人力，义务压沙植树……让沙丘一块块变绿，让移民点一个个建起，让美好希望和美丽憧憬一点点从大漠升起，再现昔日生机勃发、人烟葱茏的美好胜景！

　　唯有生存，顽强生存，就有金山银山的希望！

　　唯有活着，坦坦荡荡、自由自在地活着，就一定会用双手打拼出幸福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