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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名山不留僧住,是真佛只说家常,
我喜欢这样的境界。
青年报:你成功塑造了徐惊白、顾山农、权达云、刘北楼、沈阁兰、朱绣等铁骨铮铮、重情重义的人物形象。“江山凭的是忠义”,你结合自己塑造的这些人物,来解读一下“忠义”一词吧。
叶舟:我觉得“忠义”这个词太广阔,也太硬朗了,它在中国文化中是一个发光的词,自带光源,经久不灭。上溯春秋、《史记》,及至各种民间话本和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义”是一种骨骼般的存在,更是一种精神血肉般的东西,倍感珍贵。如果非要归纳一下的话,我认为“义”就是正信、正念和正途,就是执念不悔,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等等吧。
青年报:你将地等传说、历史人物、重大事件熔为一炉。传说,神话,有时候恰恰就是一片土地的魂,可以起到挖掘文化密码、追寻精神原乡的作用。你是怎么处理这些传说的?
叶舟:我常年游走在西北,各处漫游。我一向认为,这片土地上不仅生长五谷杂粮,还长出了因果,长出了一种叫“光阴”的东西,这是世界观,更是方法论。凉州乃至千里河西走廊,实际上就是中国文化的仓储之地,对于它的重新发现与认知还远远不够,包括在艺术呈现和表达方式上。石窟走廊、灿烂的壁画、驳杂的雕像、说唱艺术、遗址与传奇,等等,在这些作品的面前,所谓传统和现代主义的区分不仅无力,甚至还有点轻薄。我喜欢那种上天入地的野生状态,比如边塞诗,我喜欢这样的写作,热衷于将它们熔为一炉,为我所用。
青年报:《凉州十八拍》的讲述背景是上世纪30年代初,好像不在我们这个时代的主场,写的不是当代的故事,而且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河西走廊又比较“偏”。那么,你觉得这部作品的现实意义是什么?时代与文学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
叶舟:我认为,自古而来,河西走廊就是我们这个国家的心腹地带,它不仅仅提供了一种地理上的战略纵深,而且还提供了一种文化的纵深,思想的纵深。寻龙问穴,爬梳历史,我们这个民族最初的精神原点其实就是从这个方向上获得的,我们的边塞诗,我们的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我们少年时代的目光,概出于此。我曾经写过一篇散文《何为丝绸之路——以河西走廊为例》,我说当时对整个西北边疆的经略其实有两个集团,一个是军事集团,另一个则是文人集团,在军队收复山河之后,文人们就跟了上去,像李白、高适、王昌龄、王之涣、岑参、王翰这样的诗人开始为这片大地贴上标签,他们用诗歌给每一座山冈、每一条河流、每一块绿洲命名。我想说的是,中国人的精神原乡也在这里,开疆拓土的边塞诗恐怕也只有在这样的壮烈风景中才能写就。
但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一片疆域渐渐地板结了、荒凉了、天远地偏了,成了不毛之地,成了一块生锈的地带,无论从精神还是意志上来讲。我写过大量的诗歌,包括后来的《敦煌本纪》和《凉州十八拍》,我渴望用自己的这一支笔去除锈,对,就是除锈。
青年报:我们翻开这部书,被吸引住的东西很多,感觉像是在读“古典名著”。首先是因为你的语言值得赞叹,有着四大名著的“语气”,比如“言毕”“是故”“不作他想”“列位,总因笔墨徜徉,首先叙述一桩凉州票决之事”。你用这样一种语言,是受到古典名著的影响,自然而然的选择呢,还是有意“做旧”而为之?
叶舟: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腔调,实际上就是这个小说文本该有的五官与面貌,也是其中的年代感、身份和生活习性所具备的特征,既不是模仿借鉴,也不是有意做旧,而是还原。《凉州十八拍》里隐藏着一位说书人的角色,这个角色可能就是我父亲和他的两个哥哥。那时候我在半夜里醒来,听见他们用迷人的方言,你一嘴,我一嘴,一座声音中的凉州便浮现而出,栩栩如生。在那个清贫而悠长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粒种子,埋在了我这个少年人的心中。
青年报:你的语言还有一个特点,很有诗意的成分,可能与你开始是写诗的有关。过去,你在诗坛中有重要影响,写出了《大敦煌》《边疆诗》《丝绸之路》《敦煌诗经》等名篇,后来为什么要换频道,开始小说创作?诗人的经历对你的小说创作产生了哪些影响?
叶舟:诗歌是养料,而小说是一种挥霍,我指的是语言。语言是杂花生树,千变观音,显出了它复杂、高贵和不驯服的一面。我以为恰切的语言,其实是你从年代、人物、身份、地理和习俗等诸多方面摸索出来的,就像你穿行在茫茫黑夜中,你必须喊出一盏灯来,照亮自己的前路那样。
其实直到现在,我仍然在写诗,电脑里存了两三本新诗集,还有待出版。以前就有评论家说过,叶舟是左手诗歌,右手小说,这种状态持续到了今天。在《敦煌本纪》和《凉州十八拍》的写作途中,一旦我感觉到语言开始打滑,开始油腻与俗套,我就会坚决停下来,转头去读诗和写诗。的确,诗歌就是一块磨石,它可以让我的语言更锋利、更尖锐、更敏感,规避迎面而来的那些杂质,时刻保持一种生动且热烈的表情,不落窠臼,不人云亦云,有一种坐虎针龙的效果。
青年报:在娱乐至上的新媒体时代,纯文学的可读性非常重要。你的作品可以说是可读性、文学性和思想性兼备,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你认为,思想性与可读性哪个更重要?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叶舟:思想的传播,一定得有广泛的可读性,而可读性的优劣,又可以鉴别出思想的高下。这是鸟之双翼、车之双轮的关系,不可偏废。非名山不留僧住,是真佛只说家常,我喜欢这样的境界。
青年报:你的业余生活是怎么样的?还有其他的兴趣爱好吗?
叶舟:哎哟,我其实是一个在日常生活中很单调的人,除了白天写作,最喜欢的就是读帖、临帖,练习毛笔字,酒量在三四两左右,有三十年的烟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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