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记忆】故土记忆 兰州味道

【文化记忆】故土记忆 兰州味道

　　李修平

　　兰州，是我的家乡。我父亲不是土生土长的兰州人，我家祖籍山西，1953年，父亲从西北工业大学毕业，他带着梦想背着书包坐着火车到了兰州，进了当时的铁道部设计局西北设计分局，建设西北铁路。我们家的根就这么扎在了兰州。

　　我从19岁考上大学离开家，身在其中的时候不觉得，离开以后，才会想念。

　　人的嗅觉是离记忆中枢最近的，对味道的回忆会让你立即想起多年前的场景。空气里一股牛肉面的味道飘过，我立即就会闻出来那是不是兰州的味道。

　　食物带来一种乡情。当你吃不到家乡特别诱人的牛肉面时，你会觉得那碗面真好吃，特别好吃。在许多城市都能看到兰州拉面的招牌，但舌尖上的味道是骗不了人的。不是兰州人吃不出来，那真的是有特别大的区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养一方美食。用兰州黄河水做出的兰州牛肉面味道也很独特，与众不同。这么多年，它的味道从没改变。

　　兰州的牛肉面是遵循古法、不偷工减料的，纯手工，真的是技术活。兰州人用它当早点，我小时候，几家知名的面店，面都卖不到中午。不大的店面，即使店里还有空座，也总能看到有人端着大碗，蹲在门口吃，这是个很有特色的景象。

　　“要个撒捏（兰州方言：啥呢）？”“来个韭叶子”“来个毛细”……兰州牛肉面按面条宽度分好几种：大宽、宽的、韭叶子、二柱子、三细、细的、毛细。韭叶子就是面像韭菜叶子那么宽，大宽犹如两指宽的裤带，二柱子犹如女孩小拇指粗细，毛细就是细如毛发。

　　兰州还有不少地道的小吃，比如灰豆子、甜醅子。灰豆子是用麻色豌豆煮出来的类似粥的小吃，放上点糖，非常爽口。甜醅子是将莜麦蒸熟了，再像醪糟一样发酵后做出来的，也非常好吃。

　　还有热冬果，挑担走街的人一头挑着火炉，一头挑着个果篮，火炉上面架个热汤锅，锅里是西北特产的冬果梨，有整个的，有一分为二的，加了冰糖。我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了，兰州的冬天特别冷，天已经黑了，外面传来沿街叫卖的声音：“热冬果——”一听这声音，我就兴奋得不行，“买个热冬果，买个热冬果！”拿着碗就跑出去，一毛钱一个，五分钱半个，“给点汤，给点汤。”老板就用勺子给你舀勺汤，热乎乎的，香得不行，那个酸甜的味道，哎呀，后来我就再没有吃到过。

　　还有凉皮，兰州有种凉皮叫“高担凉皮”，比一般凉皮厚很多，吃起来更筋道，香极了。

　　还有羊羔肉，把粉条、菜和肉一起爆炒，很好吃。我们兰州人说吃个“羔肉”，就是指吃羊羔肉，吃个“牛大碗”就是指吃牛肉面。每次回兰州，我下了飞机都要去吃个牛大碗，离开的时候，再去吃个羔肉。

　　说到自然环境，兰州和很多人想象的都不一样。有机会，你一定要去兰州看看，我身边去过兰州的朋友，回来都说比之前想的要好太多。

　　如果城市有色彩，不能简单地说兰州是黄色的，虽然黄色居多，但她也有不少绿色。比如，在兰州，黄河是青绿色的。兰州是唯一一个黄河穿城而过的省会城市，平时的黄河水安静极了，只有在汛期来临时，河面才会变宽，河水才会变黄。

　　黄河上有座一百多年历史的铁桥叫中山桥，是黄河第一桥。小时候，我们喜欢趴在桥上看桥下的黄河水。涨水的时候，水面离桥面很近，等水位退下去以后，人们会在浅滩边上散步、打拳……

　　兰州是个狭长的城市，两山夹一河。北边的山叫白塔山，上有白塔，有白塔山公园，是我们上学时常春游的地方；南边的山叫五泉山，传说霍去病西征至此，士卒口渴难忍，霍去病挥剑击地五次，冒出来五眼泉。我很小的时候就常想霍去病是什么样子的，他的剑是个什么样子的，那时候还不知道霍去病是谁，就觉得他好厉害。五泉山公园也是我们常去玩的地方，哪天考试考好了，就找妈妈要5分钱，去五泉山转转。

　　兰州的四季很分明，春天花开鸟鸣，夏天阳光很晒，但一躲进树荫下就凉快下来，早晚温差大，我在兰州时连电风扇都没用过，秋天很美，冬天特冷，雪很多。

　　年轻的时候，你会花很多时间想念家乡，但家乡对你的牵挂和你对家乡的牵挂是扯不断的，就像你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妈妈，就是那样一种依赖。

　　兰州人普遍直爽、率真、单纯。他们对你热情时是真的很热情，看到不喜欢的人，也会表现在脸上，但心眼是很实在的。

　　兰州姑娘漂亮，穿戴也很洋气。很多姑娘都皮肤白皙，她们性格不像四川的辣妹子那么火辣，和你熟了就很热情，不熟就显得有些内敛。

　　兰州人心态特别好，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自得其乐的那种，每天吃碗牛肉面就觉得生活特美好。

　　兰州话也很有特点，象声词和叠音词多，特别形象。比如你问他黄河在哪儿呢？他说“在内～搭呢！”音拉得很长，让你觉得，哇！有那么远！比如说小朋友的眼睛长得好看，他说那个孩子眼睛“毛嘟嘟的”，你能想象出来毛茸茸的，多可爱啊！

　　大学毕业后，被调到中央电视台前，我回兰州工作过两年，当时有不少其他机会，上海等几个电视台也来找过我，我那时是断然拒绝了，那肯定是要回家乡啊。

　　到现在也还是这样。父亲过世后，我母亲来到北京，兰州只有姐姐还在，我很久没有回兰州了，但家乡就像割舍不断的亲情，听到她的消息你就会觉得温暖，心情就会特别激动。

　　这是相互的事情，家乡没有因为你离开就把你隔离开，她依然接纳着你。无论多久，你回去的时候，大家还是会觉得你回家来了，就是这些让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