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终迎守护人
1935年,法国巴黎,塞纳河畔。
旧书摊上,一部名为《敦煌图录》的画册,震惊了常书鸿。这位已在法国声名鹊起的中国画家,自此为敦煌魂牵梦绕,开始了跨越大半个地球的旅程。
1943年,常书鸿为筹建“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终于抵达敦煌。大漠戈壁,不见人烟;沙丘接天处,骆驼草稀稀拉拉。
千年荣辱扑在眼前:藏经洞被洗劫一空,壁画被偷盗,一些洞窟的侧壁被随意打穿。从鸣沙山吹来的流沙,将部分洞窟掩埋。
为洞窟清沙,迫在眉睫。常书鸿带领同事,起早贪黑筑起千米沙墙。常书鸿亲自带领大伙,喊着号子,一锹又一锹将沙清理完。接着,又给数百个洞窟逐一编号、普查。他们发明了叫作“蜈蚣梯”的独木梯,爬上九层楼高的洞窟,脚下是数十米的山崖,险象环生。
1944年,常书鸿就任研究所所长。然而,时局多艰,经费短缺,研究所深陷债务危机。为了向敦煌县政府借钱,常书鸿只身穿荒漠,披星戴月,往返城乡。
夜凉如水,常书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手持蜡烛,走进熟悉的254号洞窟,站在东壁南段的萨埵那太子舍身饲虎图前。常书鸿想,既有舍身饲虎者,他又何尝不能舍身,为这宝库倾尽全力?
几经波折,常书鸿去了重庆,四处化缘,总算筹到丁点物资,但只是杯水车薪。一位职工发高烧,含泪对常书鸿说:“所长,我恐怕不行了,我死了以后,千万别把我扔在沙子里,请你把我埋在土里啊!”所幸大病得愈,这位职工坚决辞职,回了南方。
离开的人,在增多。但常书鸿怎么也想不到,妻子竟会不辞而别。他骑马去追,可也追不上一颗诀别的心。追出去没多远,他眼前发黑,从马上倒了下来。
家都支离破碎了,“痴人”常书鸿还守在敦煌,呵护着沙海中间小小的绿洲。
新中国成立后,设敦煌文物研究所,常书鸿被任命为所长,后又加入中国共产党。1994年,常书鸿去世,一生情系敦煌。
曾有人问常书鸿:“如果来生再到人世,你将选择什么职业?”常书鸿答:“如果真的再一次重新来到这个世界,我将还是‘常书鸿’,去完成敦煌那些尚未完成的工作。”
痴情的传承
“痴人”代代有,莫高窟盼来了常书鸿,又等来了段文杰。
1944年,山城重庆。段文杰参观了张大千举办的“敦煌壁画临摹展”。驻足在那些震撼人心的画作前,时间似乎都已停滞。“到敦煌去!”这召唤,始终回响在段文杰的耳边,他的命运就此改变。
1945年,段文杰抵达兰州。一年后,他等到了折返而来的常书鸿。一辆破旧的卡车载着他们,1200多公里的颠簸,终于抵达段文杰心心念念的敦煌。
“一头饿牛闯进了菜园子”,段文杰这么形容自己和敦煌的相遇。整整耽搁了两年,他迫不及待地钻进每一个洞窟,希望洞察壁画的千年秘密。段文杰开始摒弃娴熟的西方油画技巧,研究壁画的构图和颜料,苦练线描和晕染,为临摹保存敦煌壁画,重锻自己的本领。
从天府之国,到荒漠戈壁,天上人间。三九隆冬,地气极寒,段文杰住在一间破庙里,就连一个生火的炉子也没有,夜里屋内屋外都是零下20多摄氏度的冷。早上起来,他发现眉毛胡子全白了——都已结霜。一日三餐,粗粮就着风沙,再喝一壶发苦的宕泉河水,肠胃不适抛脑后,段文杰揣摩着1000多年前画者的心境:一画入眼中,万事离心头。
千年石窟,再也经不起惊扰。段文杰既临摹壁画,也为石窟编号,并立下新规:禁止把纸拓在壁画上临摹,禁止触摸壁画,禁止使用蜡烛。段文杰临摹《都督夫人礼佛图》,因壁画损毁严重,人物形象模糊、服饰难辨。他通读史书,查阅上百种文献,摘录了几千张卡片,历时两年有余,终于临摹成功。
1984年,敦煌文物研究所扩建为敦煌研究院,段文杰任院长,常书鸿任名誉院长。当初同乘一辆旧卡车来到敦煌的二人,如今传递着敦煌守护人的火炬。
段文杰90岁以后,往事亦如千年壁画褪去色彩。他连老朋友也难再认出,却忘不掉心底的归处。弥留之际,他还清晰地呼唤着“敦煌,敦煌——”
长河落日,千年一梦。2011年,段文杰去世,葬于三危山下。同眠于此的,还有常书鸿等27人,他们的墓碑和莫高窟遥遥相望。生前身后,永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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